第一章 (第2/2页)

油垢的手在身上围裙用力擦了擦，再接过女人递来的绿豆汤。

    然后杨颍便被老萍姨揪着耳朵扔去干活，姜莜则捧着那绿豆汤的碗喝着，冰凉从喉咙口一直沁到心里。

    姜莜十七岁，因为是捡来的小孩，没有户口，上不了学。最开始很小的时候，姜烨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去店里也会把姜莜带上。等他再长大一点的时候，他又说什么都要陪着哥哥。可就算他只是一声不吭地坐在前台后头看书，店里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看到他，便会笑嘻嘻地把姜莜从椅子上拽起来问他卖不卖。

    因为姜莜已经打断过两个人的鼻梁骨，这让店里的老板大发雷霆。

    但他其实不觉得买卖身体有什么不妥，不管是什么商品，都是因为有需求才会形成交易。有需求才有存在的必要性。只要哥哥松口，被男人摸几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对那些男人张开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看着姜烨就是靠这个才把他拉扯大，但哥哥却总一边轻轻抚摸着他发丝一边摇头。

    “小莜…你毕竟跟我不一样。”

    但他问过很多次究竟哪里不一样，哥哥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让他记好了，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碰他。十四岁的时候，楼下开修车店的老板娘很是热心肠，听说了姜莜的情况后，便说老头年龄大了，正好缺个学徒。

    绿豆汤很是清甜可口，一碗喝下去，姜莜觉得自己仿佛又有干劲了。他放下空碗准备继续干活时，看见萍姨端了一杯水走了过来。又悄悄把他拉进旁边的小屋里，把门关上后，又给他递了一板红色的胶囊。

    “小姜，我料到你早上也许没吃抑制剂，这个是我之前从医院买的。”

    虽然老板和老板娘都是中庸，但杨颍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乾元。所以他刚刚那些讨人厌的反应并不是自己能够完全控制的，因为有姜莜在。

    “对不起……”姜莜低头道歉，接过了水和药，连着吞了两粒。

    他记得很清楚，早上出门自己明明是吃过药了的。

    萍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没结婚前在大医院做护士。见过那种高等级的坤泽，那些人都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可那味道连消毒水都盖不住。小姜也一定是因为等级太高了，这边药店里卖得这些普通的抑制剂没办法帮你控制好。不如改天我陪你去医院，好好地做一下检查你看怎么样？”

    “医院？但是我……”

    姜莜觉得自己身体从小就很好，医院那种地方他记忆里一次也没去过。况且因为没有户口，他连号都挂不上。更别说没有钱买效果更好的天价抑制剂了。

    “我可以找我以前的同事帮你行方便，钱你也别担心，萍姨我来想办法。”

    高等级的坤泽也更容易生出高等级的乾元。杨颍说过自己在学校时做过鉴定，如果说可能一百个人中只有一个甲级乾元的话，那么甲级坤泽更是万里挑一，少之又少。

    “老板娘，谢谢您……不过我还是算了吧。我觉得现在这样，还能有绿豆汤喝…就已经很好了。”

    萍姨拉着他的手，脸上写满担忧。“但是小姜，如果你真的是高等级的坤泽……说不定能从这卯区出去，出人头地哦？你说，其实我也很心疼阿烨那孩子……他毕竟一直做着那样的工作。你不想带着你哥过好日子吗？”

    提到哥哥时，姜莜明显动摇了。

    “萍姨，你说是真的……吗？可是，我听说过，那些高等级的坤泽一旦被找到，就会被有钱权之人们圈养起来，当生育机器。”

    萍姨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也就在卯区人才会传这种谣言，在其他高级点的区块，越是等级高的坤泽地位可是越高呢！”

    姜莜低头，盯着自己塞满污垢的指缝没有再说话。

    晚上在店里吃了萍姨现包的饺子。杨颍就嚷嚷着累了便收了工回去歇息。姜莜则一直干到了凌晨两点，已经睡一觉醒来的陈叔看店里灯还亮着，有些看不下去便叫停了他。

    “回去吧，再干下去我可付不起你的加班费咯。你不睡我还要睡觉呢。”

    姜莜笑了笑。“陈叔，哪里要您付什么加班费，您愿意给我工资就够了。”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呃…不过我倒是得去接我哥了。”

    “噢，走的时候把这个带上。”陈叔叼了根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半年前摔断了腿，到现在也没好清，从修车店里屋的冰箱里拿了一大袋饺子出来。

    “回去跟你哥一起煮了吃吧。”

    姜莜连忙谢过了陈叔。还穿着他那身到处是油污的工装服跨上了生了锈的粉色自行车，正准备骑走时，陈叔又从店里头喊住了他。

    “小姜啊…你知道的，自从蓓蓓走了之后，你阿姨有时候就有点……你不要把她的话太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陈叔。”

    “嗯，好孩子，早点回去歇息吧。明天早上不来也没事。”

    别过陈叔，姜莜悠悠地骑着车走了。这车破烂到一看就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修了又修。不知是不是因为萍姨买的抑制剂比平时自己吃的效果更好，即使是刚下班姜莜也觉得全身很轻松。他眼睛很好，在没有什么路灯的路上自行车也敢骑得飞快。夜风吹得很凉快舒服。

    从修车店骑车到灯红酒绿的“幸福巷”大约二十分钟。虽然姜烨凌晨两点下班，可对他来说就算没碰上难缠的客人，也都要要拖到三四点。因为抑制剂起了作用，外加他那身脏兮兮的衣服，几乎所有碰到姜莜的人都皱着眉绕过他走。不过这两天姜莜觉得，来幸福巷玩的人似乎比往日少了很多。

    托人少的福，似乎今天没那么忙，姜烨下班还算早，他还没骑到“虹音”店门口时，差点错过了路边等他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