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难违 (第2/2页)

  而本应醉倒的赤术神尊眼中精光闪过，脸上满是遮盖不住的喜色。

    董金还是来晚了一步。

    入目的是庆国将士一张张悲拗的面容以及浑身黑气，不停呕血的李清玉。

    “你来了。”李清玉的声音几不可闻。

    董金急忙上前，扶起李清玉的上身，用哀求的目光向东湖神尊。

    东湖神尊施用法术，但毫无作用，他知道凡间的玉清大限已至，于是他冲董金摇了摇头说：“天命难违。”说罢，他叫上涟漪仙人一同去清理战场上残留的魔气。

    将士们也都默默后退几步。当东湖神尊三人从天而降之时，他们便知这是神仙。如果神仙都救不了仁德帝，那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李清玉白皙的手上沾满暗红的血，他举起手臂想要抚上董金的脸颊，但只是停在了半空。“比咱们的喜服颜色要深些。”说着，扯出一个明媚的笑。

    董金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右脸处，轻轻摩挲。

    “你别哭啊。”李清玉用另一只手抹去董金滑落的泪水，“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见你哭。咳咳···”

    李清玉口中又呕出一大片血。

    “你别说话了。”董金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着一般压抑。

    “不行，我不说，我怕你再也听不到了。”李清玉说得很慢，“我知你心中还有别人···”

    董金打断他，“从来只有你一人。”

    “听我说完。”见董金脸上全是泪水，他用袖子抹了抹他的脸，“好，只有我一人。想来我与仙道或是有缘，不然也不会遇上你。这些日子你不在我身边，我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渡劫来的。但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想与你生生世世，所以才生出此般想法。不过如果我想法是真，那么今生你护我一世，下一世再见，就换我来护你罢。我不止想过这些，可能人对自己的死是有感知的，我之前从未想过这些。”

    说着，李清玉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这是我闲暇时写的一些无聊话，刚才也只是同你闲聊罢了，我不想就这样无言地等待着死去。董金，与我说说话罢。”

    董金早就哭得说不出来话，但是听到李清玉这么说，他还是哽咽着艰难地说道：“庆都你最爱吃的那家点心铺子，我和老板学来了手艺，想等咱俩成亲那晚做给你吃的。巧儿还送了咱俩一座送子观音，我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生出孩子来。祁枫和郑科俩人还是住在一间院子里，你来前郑科还来问我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事。想来这么多年，他还是想通了。怀清坊的姑娘们上个月还同我说···”

    李清玉听着动机絮絮叨叨的话，闭上了眼睛。

    董金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有悲鸣与嚎哭在周围回荡。

    见此，东湖神尊掐指一算，“玉清劫成。”说完急忙赶回东湖岛。

    董金定定地抱着李清玉的身体，身旁的涟漪仙人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只是玉清上神的一世，不要太过悲伤。”

    涟漪仙人也离开了。

    庆国军队班师回朝，但是将士们脸上却毫无胜利的喜悦，每个人的手腕上也都系着一块白布。

    本应坐在前方的李清玉此时正躺在棺木中，身下垫着一层层将士们的从自己马匹上取下的马革。

    遗诏在出发前一晚就写好了，李清玉把它交给祁枫。祁枫与郑科本想一起去，但李清玉说庆国还需他俩。

    董金拆开了李清玉留给他的那封书信，上面写：

    董金，如果我将这封信给了你，那我现在应该是死了。我知晓此次战事凶多吉少，因此写下这封信。本想与你成亲后再执政几年就退位和你一同修仙，怕是要食言了。

    这些日子闲暇时我想了许多，我挑些与你说说罢。

    你说凡人有轮回吗？如果有轮回的话，万一我真的死去，下一世你会来找我吗？还是我去找你，毕竟我的下一世，下下一世，你的容貌皆不会改变。如果没有轮回，我的魂魄是不是就散于天地了。

    不管世间有无轮回，董金，你都要得道成仙。

    天高海阔，岁月漫漫。但我还是想自私一些，望你等我。

    泪水打湿了纸的一角。

    董金知道一切，但李清玉什么都不知道。他想要董金能不被他的死所牵绊，继续修仙。

    李清玉并不自私，董金从来都知道。

    寝殿箱子中的东西，董金都拿走了，还有这些年他在凡间所用之物。

    董金与祁枫等人一一告别，说自己今后还会回来，叫他们无需挂念。

    李清玉下葬时，从棺木中露出一丝金光，随即布满苍空。

    董金在这满片金光中，返回覆羽山。

    仁德十三年，帝崩，举国悲痛。葬时，东方金光大盛。民间传曰：帝，归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