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狸花和馒头叔叔 (第2/3页)

，衣服上有淡淡的肥皂味，他穿上衣服，在厕所里先偷偷把内裤洗干净，内裤湿答答的，怕弄脏了叔叔的沙发，自己用吹风机吹。

    他不太会用吹风机，只在宾馆里看客人吹过头发，不知道在潮湿的厕所里用电有多么危险，果然弄得家里跳了闸。

    叔叔听到啪的一声火花爆炸，冲进来，他以为要挨打，叔叔一把扯掉吹风机插头，拉起他的手揉了揉，说洗澡的时候插电，不要命了？

    他抿了半天嘴，从湿漉漉的头发底下抬起眼睛，没哭，就是怕叔叔让他滚，眼泪在眼眶子里含着。

    叔叔看了他半天，说，要吹头发出来吹，里面都是水，不安全。

    他攥着湿答答的内裤没动，叔叔抬头看了一眼，说我给你找个衣架，晾在阳台上，你没有换的是吧，等着，我下楼去给你买。

    叔叔给他买来了新内裤，裤腰上还有蝴蝶结，纯白色的很干净。他自己那天都穿的松松垮垮全是洞了，还有洗不干净的血迹，不好意思晾出去，偷偷卷了塞进垃圾桶最底部。

    晚上睡觉，叔叔让他睡了卧室里的床，他抓着被角张着大眼睛，也不说话，看了看叔叔，又低下头。

    叔叔想了想，说：你要不放心，那个门可以反锁。

    最后他也没锁，半夜叔叔想抽烟，摸了半天想起床头还丢着半包，想着他肯定睡了，蹑手蹑脚开门进去拿。

    他还睁着眼睛，抓着被角，一动不动地躺在原位。

    叔叔解释自己进来拿烟，拿了就出去。他困死了的一点头，眼睛还是努力张得大大。叔叔想了想，又说：你怎么还不睡觉，不困吗？

    他摇摇头，叔叔不知道他是在犹豫怎么开口讲三十块的事，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就走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叔叔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超市抽奖送的老鼠玩偶，给他塞进被子里，还按了按，又摸了摸他的头，说：好了，睡吧。

    他在被子底下捏紧老鼠的耳朵，点一点头，把脸藏进被子睡着了。

    凌晨四点，叔叔起床洗漱完毕，把昨天的冷馒头热了吃掉四五个，下楼准备早点铺开张。

    小狸花让关门声惊醒了，在被窝里缩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出去看，叔叔不见了，茶几上拿纱罩子罩着一碟子馒头和一盒早餐奶。

    他踮着光脚在屋里悄悄转了几天，发现叔叔真不在家，想了想，跑到客厅的阳台往下望，看见楼下叔叔正把折叠桌一张一张地搬到步行道上。

    他抓着发痒的脑袋踱回客厅，听见阳台上一阵摇摆的动静，那是一只旧白色的洗衣机，他趴在洗衣机半透明的淡蓝色罩上往里看，里面是他的衣服裤子，衣服和裤子都在里面了，鞋子去哪里了呢？

    找了好几圈都不见，地板冻得脚痛，他只好又缩回床上，上床之前还仔仔细细拍干净脚底板上的灰，在床外拍干净手才缩回被子里。

    他抱着那只老鼠玩偶蜷缩成一团，手指在被子里拧老鼠的塑料鼻子，抬眼瞧见床头放着一个房子形状的塑料钟，他躺得无聊，把那钟抓进被子里摆弄，钟表指向四点多钟，他只认识时针，不认识分针，没人教过他，只知道是四点多钟，天还没亮。

    没事做，他只好找伸手就能够到的东西玩。他不知道乱翻别人东西是不对的，径直拉开叔叔的床头柜，第一层装着几把旧钥匙，硬币，零钱，笔，一条要断不断的腰带，发黄的透明手机壳和一包开过的手帕纸。

    第二层，放着几本菜谱——他认识，因为在垃圾场里看见过，里面彩印着各式各样的好吃的，是一个离家出走的中学生告诉他的，这书叫菜谱，不叫课本。

    菜谱的最下面，压着一张旧碟片，里面的光碟已经断成了两截，卷边的外壳上，印着只穿红色内衣的女人，背面写着几排字，他不认识，图画他是认识的，和正面一样，只是穿内衣的女人多了几个，内衣的颜色也多了好几种。

    下午一点钟，到了没人再买馒头的时候，叔叔拉上铺子的卷帘门，回家做饭吃。

    叔叔把他的鞋子也带回来了，是鞋头开口的地方被街尾修鞋的阿公拿油麻线缝好了，还擦过，塞了新的鞋垫进去，简直像一双新鞋。

    叔叔把鞋子给他，就去厨房炒菜，炒了一盆黄瓜rou片——他知道这道菜，在垃圾场的家常菜谱上见过。叔叔还额外煎了一个鸡蛋给他。吃饭的时候，叔叔终于发现他捏筷子捏得有多么扭曲，手把手教他该怎么捏，但他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孩，没那么容易说改就改，叔叔一松手，该扭曲的依然扭曲。

    吃过了饭，叔叔似乎还思考什么，没有站起来收拾碗筷，小狸花也坐了许久，用舌头舔尽了牙缝里每一点食物残渣，才想起来可以替叔叔收拾碗筷以示报答和讨好。

    吃完饭，他犹豫怎么开口报答的事，叔叔倒先说话了。

    叔叔说，给你找了个差事，东街那个火锅店后厨缺人，我跟他们老板说了，等过几天你养好了，去他们那儿上班，你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行，就，别上街上去找活干了

    他听了，好半天才听懂，叔叔说的隐晦，其实就是嫌他卖劈脏，要赶他走。

    他感冒还没好，嗓子还是哑的，说话声音也细：那，我明天再走可以吗，就明天。

    其实他的意思是求叔叔宽限他一个晚上，但叔叔会错了意，以为他迫不及待，也就答应。

    晚上他还是睡床，叔叔睡沙发。夜里叔叔裹着毛毯睡得正香，怀里钻进来一个细细的身子，摸起来是裸露的高温，叔叔以为自己做春梦，搂着摸了两把。

    忽然听到有人说：你别赶我走……

    叔叔认出了那个声音，吓得清醒了，一把想推开。

    小狸花死死扒住他，急得快哭了：你别赶我走，我跟你睡，不收钱。

    叔叔让他吓愣住了，他趴下去解叔叔的裤子，要给叔叔口。

    啪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把他打懵了。

    叔叔连滚带爬地去开灯，手忙脚乱地穿裤子，看见他光溜溜地坐在沙发上，大腿上还有没好的伤，嘴都气哆嗦了：你！你就不能学点好？！

    小狸花坐在沙发上望着叔叔，大眼睛一眨不眨，像本就不懂穿衣蔽体的流浪动物。

    叔叔手指头指着他，光溜溜的没地儿指，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匆忙插上腰带，鞋都没换就开门走了。

    后半夜，叔叔回来了。

    叔叔抽着烟一步三犹豫，走到单元门口的楼梯间，听见很小声的啜泣声。

    小狸花裹着叔叔的夹克，光/着腿坐在楼梯间拐角，把脑袋埋在膝盖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