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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生高三的寒假过后就没来上学,之后听说他被父母送到日本去留学了,再次与他取得联系是在我大二下学期的时候,起因是他主动联系我说自己这几天要回国,想见我一面。 从这样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应当是十分熟络吧?实则不然。我们在同一所高中时的关系只能勉强称得上“能说几句话”,自他出国后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交谈。若是刻意为之,我们一定可以变成生死之交。毕竟我们的行为与性格迥异,但埋在骨子里那样抽象的东西却出奇的一致。正因如此,双方都非常默契地忽略了这一股惺惺相惜的共鸣。 他就我的方便,找了我的大学门口的一家苍蝇馆子。 在与他约定好到与他真正见面的那段时间里,我的心里浮着一股怯懦的不安,直至见到他的第一眼,看见他脸上与我记忆中大差不差的神情之后,这股不安突然消失得一点儿不剩。 如今让我详细地描写他的穿着打扮和神情,我已经做不到了,唯一记得的他带着一副黑框的方形眼镜,镜框的细的像一条黑色的线,镜片的形状是窄窄的长方形,半吊子似的的挂在鼻梁的位置,像个摆设。它的确是装饰品,李安生的眼睛通过手术不再近视。 聊到这,我问不会有后遗症吗?他说平常不注意用眼肯定会有不适感,干涩、流泪什么的。 之后我问他接下来的行程,告诉他何景言现在正在一家音乐餐厅做驻唱歌手,要是有时间我可以带他们见一面。他对于我们仍然保持着联系这件事情表示吃惊。 我们去何景言驻唱的餐厅时并没有告诉他,等唱完几首歌他才发现我们,脸上浮出类似羞怯的神情。之后我们一起吃饭,各自聊起近况。老板送了一箱啤酒,我们又喝了点。啤酒喝不醉人,只能胀肚子,我只喝了几口。 李安生突然问起王紫。何景言表情没什么变化,拿杯子的时候抬眸看了我一眼,说,分手了。 何景言产生打工的想法是因为恋爱方面的开销实在太大。他最初只是当服务员,后来老板发现他唱歌不错,再者脸十分出众,便荣升为驻唱歌手。在此期间他经常被女生要联系方式,王紫为此跟他吵了一架,但由于工资不菲,本人也十分喜欢这份工作,此事便不了了之。分手之后,不知是压抑的本性开始释放,还是忘不掉上一段的刻苦铭心,何景言开始为那些对他表达好感的人们敞开怀抱,只要看得顺眼,男女不限,来者不拒。 何景言失恋后迅速衔接了下一任,也是他的第一任男友,是与他同社团的学长。后者在得知他失恋的那个晚上,陪他在江边喝了一晚上的酒,吹了一晚上的江风。当水天交接处翻出鱼肚白时,他牵上何景言的手,当金色的晨曦洒在空无一人的江滩公园时,他吻上何景言的唇。于是他们开始交往了。 当时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在他的眼里,男人跟女人没有两样。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虽然李安生的表情中带有一股浓厚的求知欲,但是就此打住。 自从我和何景言上了不同的大学后,关系就不比从前亲密,关于他我想了解多少,全凭他想让我知道多少。我失落伤心了好一阵,因为我恨不得他的一根汗毛都要属于我。好在见过更多的人,看过更广的世界后,这股情绪消失了。 即使我是他第一个朋友,即使我和他第一个牵手、拥抱,即使我触摸过他第一次长出来的胡渣,即使我见证过他第一次遗精,即使,即使如此,他的第一个恋人不是我,他的第一个吻不是我,他的第一次不是我,与他组建家庭的不会是我,与他孕育生命的不会是我,与他共克难关的不会是我,与他白首偕老的不会是我,最最最最了解他的人不会是我。 我认为做他的发小就会陪在他身边一辈子,即使他之后遇到再多再好的人也无法撼动我对于他的意义。但幼年到青年仅占了人一生的四分之一,也就是说我占何景言人生中的四分之一不到。当我意识到这点,人已经站在了海水中,海面齐我的腰,奔涌的水推的我脚步趔趄,凶猛的浪打的我身形不稳,当我回头时,从前走到此的脚印全埋在海里,周围一无所依,我想寻找同行的何景言,抬头只有蓝到发黑的天空和丝丝缕缕的游云。在我发愣之际,下一个浪将我吞进水里。 “你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何景言问。 我回过神,之前他们聊了什么我全都没听进去,这个问题自然也不是我来回答。 李安生说,最近打算回国才开始联系的。我附和了一声。 问起他突然回国的原因,李安生露出郁闷之色,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说,跟同居的男朋友吵架,一气之下瞒着父母回来了。我们目瞪口呆一会,问他学业什么的都不管了?他说现在日本正是放春假的时候,到开学的日子他当然要回去,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学,要是退学了他爸妈直接断他的生活费。至于吵架这事儿,他一回日本就搬出去,这次一定要搬出去。 李安生与新宿二丁目一家小酒馆的男大姐关系很好,经常到那家店喝酒,他与男朋友在此相遇、相识,乱性前的最后一杯酒也是在那喝下。李安生说到这里一脸懊恼,他的原则之一是不在醉酒后发生性关系,原则之二是不和炮友谈感情,他的这位男友打破了他唯二的原则。 “其实现在来看,从一开始老天爷就在阻止这段恋情,可惜当初我被一时冲动迷昏了眼,不顾一切地为爱献身,同居之后小吵大吵不断,每次我或者他下定决心一刀两断,最后又会因为一些滑稽的小事打消念头。但是这次我是认真的,等我平复好心情,一下飞机就搬家。” 李安生的语气坚决果断,眼中却流露出与此截然相反的悲伤和忧愁,他沉默了一会后,接着说:“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互相折磨,与其这样,还不如趁着现在还没到相看两相厌的地步,早早分开。” 说着说着,他的眼底泛起泪花,为了掩饰窘迫,他又倒了一杯啤酒。我想他这遭应该想往醉里喝,但是我不想照顾醉鬼,便默默无言地看着他喝了几口酒又撑得喝不下去的抑郁神色。 直到一顿饭结束,李安生保持着无比的清醒,甚至因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尴尬。何景言与我们相反方向,离开前他摆了摆手,让李安生与他常联系。 我陪他走了一半,快到地铁站的时候手机亮了,我回了条微信消息,朝四周观望一圈。 虽然对一个正在跟恋人吵架而郁郁寡欢的人说这件事有些不厚道,但我还是让他一个人回去。 他明显失望,问我怎么了。 这时我和张渊泽已经互相注意到彼此,我朝他示意一下,这才回答他:“我对象来接我了。” 此时张渊泽已经走到我身边,我朝他又走了几步,对李安生说:“以后常联系。” 他愣了几秒,随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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