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归梦 卷一茕魂赋（一） (第2/2页)

成枯骨穿透而过，就连为其抚去眼泪也做不到。

    脚边的头颅愈来愈多，很快地堆积如山，失了头的身T被拖离刑场，於雪白的泥地划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周遭看斩的人们因雪势加大散去，刘衡却从头看到尾，眼不眨一下。最後一人身首异处时，嘴角的笑意终是抿去，似悲似喜地抚过鸟笼，张口yu唤，凤凰的身躯凝覆一层霜雪，冰冷的教刘衡恢复冷静，低声喃道：「还有一个。」

    柳舒洵怔怔然看向坐於案後的刘衡，心起不祥。眼见一骑快马冲到刑场外，下马後快步跪至案前，柳舒洵也冲上前，想见那人上呈的疏事，正当他伸手夺取手却穿过疏事，守在一旁的柏珞已上前拿过呈给刘衡。

    刘衡拆开阅後，拍案畅快狂笑，笑到眼泪直落，泪凝在颊边，接过柏珞上呈的温热帕子，将泪擦去後，舒心一叹，「柳舒沕也Si了。」

    「皇上……」随侍在侧的大鸿胪上官驞也是惊疑交错的躬身，想问明柳舒沕的罪名。刘衡把竹简丢给他，摊开一看，喃念：「车骑将军柳舒沕趁两国交战，擅离职守，带兵直朝京城，羽林军将他与一g反逆SSi城外，立处磔刑……」

    分屍。

    至此，柳舒洵只能伏首哀泣忠肝义胆的大哥Si得无辜，Si得不值。环视刑场，似是不敢相信整个柳姓氏族，找不着一个全屍。

    彷佛觉着柳家人还不够惨。一名宦者慌慌张张地冲了过来，口里大喊：「皇上，皇后娘娘难产啊！」

    提及那自巫蛊叛国事发後便幽禁g0ng闱的妻子，刘衡淡问：「难产找朕有用吗？」

    宦者一个哆嗦跪地，见那头颅山，见那正被悬上门的头颅，一时无言。

    柳舒洵认出他是姊姊殿里的宦者蒋瑾。只见他好一会儿才打着哆嗦伏地哀求，「皇上，纵使皇后娘娘已是待罪之身，但、但皇后娘娘腹里的也、也是龙胎，您的皇子……」

    柳舒洵弯身跪在蒋瑾面前，抖着唇说：「便是如此，他才不救。」

    蒋瑾听若罔闻的磕着头，「求求您皇上，求求您网开一面……」

    又一名宦者匆匆忙忙跑过来，跪在蒋瑾身旁，急切地朝刘衡说：「禀皇上，皇后与刚出世的皇子都……」他一顿，似是缓过气来，「薨了。」

    蒋瑾一听，也不追究消息真假，一头往旁边的栏柱撞去，气绝。奴役将热水倒於地上，混着血与雪的水冒着热气流淌过柳舒洵脚边。

    「Si了。」蒋瑾撞柱殉主的行止教柳舒洵不由掩面失笑，彷佛见着族人乘着小舟飘荡於冥河，无人为其唱挽歌，无人为其祭拜的惨状，带点疯狂的绝望低喃：「全Si了。」

    他再次失败了。

    这已是柳舒洵第三次与刘衡交锋。可以想见前两次他与柳家是如何惨败於其手。监於前两次失败的经验，得天公垂怜的他这第二次Si而复生，用尽手段就是要舍弃柳家原本支持的皇次子，去当将恨极厌极的刘衡推上皇位的推手。

    天公却还是开了他一个大玩笑。

    刘衡远望雪花纷飞的天，低首轻轻抚着空无一物的鸟笼，情意缠绵地喃道：「我说过，有谁害你，便族灭陪葬，看到了吗？」

    柳舒洵身躯一震，凝望刘衡赌物思人的模样，很清楚刘衡未唤出的名为何。

    婉儿。这个名字不只梗於他与刘衡中间彷若一道鸿G0u永远跨不过去握不着彼此的手，更是他族灭的真正原由。

    他以为Si前的痛苦已占去他全副心思，却不想想及婉儿仍会心痛；满怀憎恨的心痛。承认当婉儿被毒Si时，快意欢脱的恨不得下毒的人真是他。当自她床下搜出巫蛊娃娃时，巴不得那真是他放的。

    遗憾的是他从不敢低估婉儿对刘衡的重要X，从只讨好，未敢露出半分杀意。无奈婉儿的Si，始於他的知情不报，而这份不报，终究成为他们柳氏族灭的前因。

    早知如此，就真该下手，而非似今，蒙冤无处诉。

    刘衡抖落膝上雪，拎起鸟笼，起身。

    柏珞扬声道：「起驾。」

    随侍的官员们朝刘衡的背影深深鞠躬。

    辇车穿过柳舒洵的身躯，他苦涩而茫然地盯着路旁铲高的雪堆上喷溅的血迹，再看看已远行的刘衡，受到牵引似地，追着辇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