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广之门（2-1） (第1/1页)

    海边的风已经吹了许久。离沙岸十多米外的大石坐有一对母子，我听那隐隐的啜泣声，大概与承受海风的掀打等长。

    抬头看，银河灿烂。

    赵戎安从最初的嚎啕大哭到现在，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几天前，我刚结束最後一门期中考试，到了与赵戎安相约的捷运站外後，他神秘兮兮地说要带我去一家餐馆，我问他是什麽样的餐馆？不是说好要吃牛r0U面吗？他闪烁其词，坚持要我跟他走就对了。抵达发现是家私厨，一顿下来单人两千跑不掉。

    你在想什麽？我问。

    赵戎安回避我的眼神，只说订位时间到了，放老板鸽子不好。

    当晚除了我俩，还有一组五人客，各拖着个登机箱进门。赵戎安悄言问我，该不会是吃完就赶着出国吧？其中一人走经时听见，笑道，这里面全是酒杯啦！我们还都带了不同的酒来哦！

    老板上汤时，我好奇问，您这有收开瓶费吗？

    没有呢，我对酒了解得不多，一开始就没打算收开瓶费。老板笑道，客人带酒来，我就多听多看，增加这方面的知识。

    大叔们杯子带得多，热情邀我俩加入，我不常喝酒，每一款仅是浅饮辄止，赵戎安喝得开怀，惊奇於不同酒种间需换杯的神奇仪式，以致最後不胜酒力，老板都准备关门了，他才勉强能站起来行走。

    晚风里，我看着神情呆滞，偶尔却又异常清醒的赵戎安，沉声道：「你妈工作不容易，每个月还得拨生活费给你，就这样把钱花掉好吗？」

    「才不??是……」赵戎安鼓起嘴，「那是红包！红包等於我的??我的钱！」

    「你之前不会这样。」

    赵戎安挑挑眉，咬字不慎清晰：「怎？吃个饭有错？」

    「戎安，你哥哥不是这样教你的。」我再一次扛起他几乎滑落的身躯，不料他如鱼离水地一扭，啪地跌在一台机车旁。他猛地蜷缩起来，我急忙上前看，见他手背刮出一小块烫痕。

    赵戎安低低地哭起，我拦了台车送他去医院，接着陪他回宿舍。这时他酒醒了些，但身T累了，因此过没一会就睡着。

    我陪了他一夜。

    转眼来到下周，他的母亲打给我说儿子答应她今晚要回家，却这麽晚了仍不见人影。我想了想他可能去的地方，载他母亲前往的路上，他回播过来，表明自己就在那。

    近海边时，身後的nV人变得十分沉默。後视镜里，她面sE苍疲，我感觉她不懈地拖行某种常人难以负荷的重担，眼看前方巨浪滚腾，後面就是生活，她终於想歇一会。

    我於是放慢车速，让夜里格外凶狂的海风能待她温柔些。

    车停在距堤岸有段路的地方，远远能见赵戎安盘坐在草皮上，持耽溺在大海的涌动中。

    之门，谢谢你。他母亲对我说。

    我肯定那声谢谢并不仅指当下。

    那母亲走远了，去到儿子身边，一双背影似盘於石上的雕塑。

    我来回走着，都走不远，我尝试走过某个垃圾桶，却忍不住回看他俩在的方位，直到某次回身，赵戎安和他母亲缓步而来，母子站定在我面前，他用那双略为红肿的眼望着我，说他要回家了。

    像是沙滩上一件无人在意的物品，这一刻的我任由自己被冲刷；海要把我带走，那条路上全是回忆错乱的脚印。

    几秒过後，我才点点头，我把他叫到一边，低声问，戎安，是想你哥哥了吗？

    赵戎安鼻子忽而一cH0U，带着哭意地嗯了声。

    我也想他。我说。

    可你都不表现出来。赵戎安看着我，所以，我就觉得很孤独。

    我一时间说不上话。

    其後我给他们叫了台车。送他们上车时，戎安的母亲叮咛我别待太晚，海风吹久对身T不好，我点头应下，关了门，车窗却又被打开。之门，谢谢你一直以来这麽照顾我们家戎安，可也别冷落了你自己情绪。他母亲m0m0我的胳膊道，好吗？可以答应阿姨吗？

    我心里发愣，意识却赶集似地推着我前行。

    好，谢谢您。我後退一步，车窗关上，驶出视界。

    我终究遗忘了他母亲的叮嘱。

    记忆重新被焊上时海天已渲了sE，我浑身酸痛，手肘不知为何有一道小擦伤。我拾起掉落在地的手机，呆呆地看着锁屏上的讯息通知，脑袋迟钝如林中的迷途小子。

    为什麽，会有这样的讯息呢？

    芝槐：快到了。

    芝槐：之门？

    芝槐：未接来电未接来电

    忽然，萤幕反光晃了我的眼。一则新讯息自时隙跃出。

    芝槐：往八点钟方向看。

    转角处，一道人影似出池的彩石落入清光，我在她离得很近时瞥了两眼湛蓝的海，下一秒，我们之间几乎没有距离可言。

    此刻我对距离的定义b以往都宽容。

    徐芝槐用优碘棉片消毒完我的伤口，接着撕开一片OK绷：「想玩推理游戏，还是听我说故事？」贴好後，她将周围按压一圈，随即目光掉入我眸中，掷地有声。

    「我……喝酒了？」

    徐芝槐悠然一笑，我却觉其中有分恶趣味。「好吧，应该喝了。」我r0ur0u眼，她忽而握住我的腕子，说我没有喝，但也正是这样，她好奇我为何还会忘记所有。

    听她的口吻，像是我理当记着。

    「是我找你的吧。」我说，「出窑日??还没到吧？」

    徐芝槐不置可否，问我现在清醒了没。清醒了，我说。她笑了笑，拎起我大腿下压着的薄长袖，笑意不减地看着我。

    「你的？」我惊诧。

    「我到的时候你睡着了，睡得不安稳，所以我把这件给了你。」她看着手上的OK绷纸盒，又道，「之门，通常进窑後我不随便出工作室，你要先听我讲，还是你先说呢？」

    我俩相默一阵。

    徐芝槐把薄长袖绑到我肩上，说是我手凉，当我望向她，故事已经开始。

    原来那并非提问。从来就没有什麽推理游戏。

    藉由她的言语，我拾获一些记忆残片，有的还游离在我敢於指认的区域外。她笑说，真奇怪，怎麽我和宋麓同时找上她，都戴着一副伤心人的面孔，一个醉了才哭，另一个在她赶到时就在哭了。

    故事似乎完整了，最原始的疑惑却仍未解。

    我问：「我并不是打给你，而是宋麓，对吗？」徐芝槐嗯了声：「昨晚我们在一起，第一通你挂得很快，我以为是误拨。」她看看我，「没几秒你又打来，劈头就说了好多话，我连问候都来不及。」

    「我慢慢想起来了。」

    「之门，其实你没有叫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