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宋麓（2-1） (第1/1页)

    我读过一句话：我常梦见你，尽管任何梦，都没有永久居民。好像是劝戒人们别固守过去。

    休学後，我在社会YcHa0处混迹了好一阵子，有天爷爷找到我，把我从一群坏朋友中撵出来，几个想维护我的人都被他身旁的彪形大汉扔了回去，我以为他要把我带回那唾厌我X向的家中，没成想，他说要送我去国外，没闯出点什麽前不准回来。

    於是我仓促地被缝补起来，像某次吃饭时之门那小子说的：磕碰地走了一段，然後长成个还算可以的人。

    挺不错的人。是我的话会这麽说。

    大学毕业时，爷爷来了，看见他眼眶中的泪水，我对他说，谢谢你当年找到我。爷爷有些恼羞地说他本来没有要哭，後面又把我仔细打量一番，拧着我的脸道，你是我孙子，怎麽样我都不会丢下你。

    我感觉我渐趋完整。期间，我也从没任过去的孩子自生自灭，我会回去抱抱他，将他放到我肩上，他得以看得很远很远。终於有一天，孩子问，哥哥，那个在太yAn底下笑得好快乐的人是谁？你认识吗？他不热吗？

    我一一回答完孩子的问题，接着说，哥哥以後不会来了，你要好好长大，到时笑得b那个人还开心。

    为什麽？

    因为哥哥忙。我说，因为你笑得b他快乐，我就会发现你。

    那天起，我正式告别了孩子，我掩上梦境的门，临行前像个久寄他人篱下又将再度启程的旅者，会感伤，但这终归阻止不了他前行。

    我在一个岔路口与属於我的生活相遇，它说它等我很久了，接下来的路也将充满挑战，问我还愿意跟它走吗？我推了下它，我们就那样上路。而後我发现路走着，又开始与之前的途径交会，有些看着从未走过，我向生活求证，它斩钉截铁地说，你来过，只是草又长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

    我就在那样的意识，还有生活对我的导引下再次遇见从前Ai的人。b如槐槐。当对他们的Ai自我T内复苏，不觉间我就有了些转变；我急切渴求与人产生连结，因这场故友再会，我也更深刻地T悟到我是一个离不开人群的人。

    或许是这样，我才因缘际会在古董经纪的世界定下。这里几乎什麽人都遇得上。

    本来我没和爷爷提，奈何他人脉网络b神木根还广，某次因翻译需求而我偕我同行的一对中国老夫妻就是他的熟识，在他和这对夫妻的推助下，没没无闻的我一夕间收到数封邀请，来自想和我当面对聊的藏家们。

    我挺不好意思，另一方面是心气高，总想着靠自己。

    有天爷爷和我说，真要买些什麽、懂买的，要找经纪人肯定都是向周遭人打听，监赏的功力确实得靠经验去攒，谁都急不得，但人脉这事在起步时就是关键，我如果有心要做，更不该拒绝。

    我只是把门锁转开。爷爷说，之後路怎麽走，还不得凭你的实力。

    时间就这样快走了几年。在那之後不久，爷爷因突如其来的病痛撒手人寰，他予我的箴言我句句牢记。

    葬礼上见到父母，他们的面容衰老许多，头发依旧乌黑，似乎认不出他们的儿子。我听闻爷爷留了好些遗产给我，法律的事我不懂，只是和父母说，我拿我该拿的，多的不会碰。

    母亲在那一刻叫出我的名，父亲还是那麽安静，如同当年我ymI的模样在网路流散，他头低得抬不起，却不曾说过任何恶毒的话。

    我没有回应母亲，转而问身旁的律师朋友，能走了吗？

    朋友一个点头，我随即起身朝门口去，感觉一旦走过那扇门，我就将永远与他们分别。

    事到如今，居然有些伤感。

    越过门槛之际，父亲出声了，我愣愣地转过身，看见母亲讶异地望着父亲，但没有责备他。

    我知道你们Ai我。我耸了下肩，又轻描淡写地补上，曾经，也许吧。

    出乎意料，父亲慢慢地举起头，眸中关切摆荡不定，大概是分开得太久，不知以怎样的神情面对。他嘴唇翕动一阵，才问我，小麓，有稳定的对象吗？

    闻语，我心中震惊无可言喻。我想我看起来很平静，生活教给我这些，也是本X的一部分；我不总是疯癫，说话带刺的人也不必然心刚y，如表象那样刻薄寡情。

    父亲想听什麽呢？念头瞬逝，我不是很在乎。

    我笑说，没有，单身呢。

    母亲安静地望向我，许久，父亲微微颔首，表情虽然淡凉，却矛盾地能感受到空气中漫流的温和。我恍惚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个刚失去父亲的人。

    反正也没什麽深仇大恨，走前，我轻轻对他说，你不要太难过。

    父亲呆了呆，稍一抿起唇。

    我gg嘴角，最後说，那我走了。

    偶尔我想起父亲，是因他的提问、他对我的称呼，无关他的人。不禁揣测起他当时动机：是一位人父歉愧的寒暄，还是真心想了解我的现况？别离时分能说的话最少，无论内心如何激动，後背如何灼烫，语言都Ai莫能助。遑论是久别再会又将分离的戏码。

    我早就淡忘父母的面容，只剩父亲的疑问徘徊我心门外，然而这些年里，也没遇过让我想去思考的人。

    直到那偶然的一夜，我让广之门赶去槐槐那，自己和苏冉升去了原定的咖啡厅。他将甜点品项点了一轮，津津有味地在我对座边吃边翻看他助理给的资料时，倏然，我脑中如有流星坠下，正巧击中了位於旷野中心的门。

    天旋地转似的，我像个惶然的浪客昏厥在苏冉升的屋外，有什麽东西逐渐分崩离析，在我没来得及作注前。

    可能我如弓锁靶的目光太尖锐，苏冉升问：「怎麽了？想吃？」头都没抬地推来其中一盘没动过的栗子千层。

    「我想吃咸的！」

    苏冉升好笑地以眼风剜我，拉回盘子又低下眼，问我不是才刚吃完一碗面吗？

    「是没错，但我又饿了。」我他专心却不严肃的半张颜，又道，「欸，苏冉升。」

    他的视线和送上饮品的服务生一齐到来。

    好像是为了看清我，他把金框眼镜戴上。

    「我……」我抓了抓下颚，咖啡厅很吵，我稍微提高音量，望着他双眼说，「我好像喜欢你欸。」

    服务生的手一抖，咖啡溢出杯缘，流到底座。她连忙致歉，说去替我换一杯，我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我擦一擦就好，不必麻烦。

    我好整以暇地把杯盘擦乾净，彷佛那句话是一时口误，其实是我习惯了用这样事不关己的态度生存，应对和当前类似的话後余波。

    蓦地，苏冉升笑道：「宋麓，你刚刚的尾音是上扬的。」

    我视线转了圈，耸耸肩回：「太久没这种感觉了，我也有点迷糊。」

    苏冉升仍是笑，话锋一偏，提起从下周起到年末前会办几场茶会，倘如我有空就去看看吧。

    「你在邀请我啊？」我微微笑，「可是我接下来蛮忙的，嘉德秋拍要到了，这之前我还有其他事，十一月中以後应该可以，茶会办在几号啊？」

    「我再和你说。」

    「来这招。」我瞟瞟他，「嫌我找你的次数不够密集是吧？」

    苏冉升笑而不语，再次将栗子千层推来，让我吃了。那副神态真像是特意为我点的。接过他递来的叉子，我把顶部贴有金箔的栗子推下去，硿硿一声，栗子滚出盘，他替我捞了回来。

    绕齿的N油香里我不禁想，原来，他有在观察我呢——某次拜访他的工作室，我就是带了一大袋糖炒栗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