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一触即碎 (第1/1页)

    穆栩凉最近感觉自己的身体明显得愈发地不对劲了起来。

    他最近总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很疲惫，而且无论睡多久都好像睡不够似的，可一旦睡多了又觉得腰酸背痛、筋骨酸疼；而且他食量也变大了不少，明明才吃完饭，隔一会儿嘴巴就开始馋了，最近由于自己没管住嘴，体重都一下重了好几斤；最近的他对气味也变得敏感了起来，很多明明以前闻不到的味道突然就能够闻到了，还常常会因为闻到刺鼻的味道而感到恶心干呕。

    这种症状……他太熟悉了。

    穆栩凉不可抑制地想到了最可怕的那个可能性，越复盘越觉得太有可能了，他左思右想，最后实在是坐不住，自己悄悄地去医院做了检查。

    拿到报告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果然怀孕了。

    孩子的父亲毋庸置疑，只有那个人。

    医生还在一旁为他讲解怀孕的注意事项，然而外语他本来就听得还不太习惯，此刻穆栩凉一片混乱的脑子里更是没办法处理大量输入进来的信息。

    是前世那个孩子回来了吗？时间点几乎是差不多的，是……是它回来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和前世因他一时冲动而陪他丧命的那个苦命的孩子，穆栩凉的泪水顿时蓄满了眼眶。

    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不管是不是，他这辈子是决计不可能会再让这个孩子也夭折了，可是……他如今单身还未婚先孕，父母那边要如何交代？

    穆栩凉拿着报告在医院大厅呆坐了大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眼见外面天色渐暗，他这才起身，神色恍惚地往外走。

    他实在是想不到到底能怎么和他的父母去解释这个孩子的存在，瞒那肯定是瞒不住的。别的不说，光是他孕期症状的加重，他的母亲最近已经起了一些疑心；再加上后面肚子也会越来越大，还有孩子出生后的一些问题……

    “哎……”穆栩凉重重叹了口气，摸了摸目前尚还平坦，看不出任何怀孕迹象的小腹，有些忧愁有些无奈，但更多的还是期待，“你真是太不会挑时候来了，上辈子也是，这辈子也是。”

    如果是上辈子，穆栩凉一把手放到隆起的小腹上，肚子里的胎儿便像是能感应到似的，会轻轻地动一动回应一下爸爸的抚摸；如今他的小腹还一片平坦，时间太早，胎儿甚至尚且未成形，自然是感受不到穆栩凉的情绪，也给予不了他什么回应。

    但穆栩凉仍旧不可抑制地感到开心，尽管楚岸确实对不起他，他对楚岸心中有恨，可这些恨意本就不应该被加诸于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穆栩凉一直觉得自己亏欠最大的就是这个夭折的孩子。

    这次即使再艰难爸爸也会把你生下来的，既然你又一次选择了我来当你的爸爸，我至少要让你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穆栩凉坚定地想着。

    楚岸又躲到了常去的酒吧里，一杯一杯地给自己灌酒。

    他最近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每天就随便给自己塞两口东西吊着一口气，现在胃里空空，本来就胃不好加上大量喝酒便感觉胃里火烧火燎地疼，可他近期似乎是自虐成瘾，越是疼就越是喝。

    严重的失眠让他眼下乌黑面容枯槁，头发乱糟糟地懒得打理，下巴上还冒出了青青的胡茬；如今的楚岸早已不复往日的光风霁月，而是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流浪汉。

    倒也不是说他无家可归，这辈子因为有了前世的记忆，他早早开始做准备创办公司，也及时终止了和徐澈泓的婚约，除了需要赔付一些家族想要的东西有点费神之外，他倒是不至于过得像上辈子那样穷困潦倒、狼狈不堪。

    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是他的家，那个被他复制出来的替代品也不是他的家，其他的那些冷冰冰的毫无生气的只是用来落脚的地方更不是。

    他想要的家已经只能永远存在于他的记忆和幻想里了。

    楚岸仿照自己前世的做法，找人合成了他印象中穆栩凉的信息素浓缩液。有的时候他的情绪会突然失控，只能躲进喷满了信息素浓缩液的衣柜里，抱着穆栩凉留下的衣服哭。

    其实他自己也不想哭，他也觉得这副模样着实丢人，可他最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了。只要一想到穆栩凉，一想到他们十分遥远的，曾经幸福过的时光，他就会眼睛发酸，然后抑制不住地掉眼泪。

    他又开始陷入了自己给自己织造的幻象之中，他抱着穆栩凉的衣服，假装自己怀里的就是穆栩凉本人，一边流泪，一边絮絮叨叨地重复“对不起”和“好想你”。

    他想说我爱你，可是他怕穆栩凉不愿意听，他也怕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说。

    “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记得我了……”

    “……嗯，让我也不要再记得你好了……不然只让你一个人不记得好像不太公平……”

    “即使不记得，我也还是会喜欢你吧……像这一世刚开始时一样。”

    “不过……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开始呢……真的很对不起。”

    “可互相都忘记的话……我们估计就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毕竟你那么不想见到我……啊哈哈……”

    “我好像也只能给你带来不幸。”

    “可是只要让我能够看到你就好……我不会再打扰你……只要能够再见到你……你能够获得幸福……”

    “即使给予你幸福的人不是我……”

    “也足够了……”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穆栩凉。

    他远远地站在楚岸触碰不到的地方，任由楚岸呼喊哭求，仍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好像是朝这边看了一会儿，但很快就转过了头，开始朝反方向走。

    “别……”楚岸连滚带爬地摔出衣柜，哭喊得嗓子都哑了，面前的人却没有丝毫要回头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变得遥远，不管楚岸再怎么努力，他再也无法触碰到穆栩凉，而即使是在自己的幻想中，穆栩凉也不肯再回头看他一眼了。

    他受不了也不肯相信，明明是他自己的幻想，明明是他自己给自己织造的梦，为什么在梦里穆栩凉也不肯再回头了？

    他真厌恶自己到这番程度，连一个虚无的幻影都不肯给他吗？

    楚岸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之中，他现在甚至连那个家都不敢回去，仿佛只要他不回去，就还能自己骗骗自己，一切都还像原来一样，其实穆栩凉还在家里等着他。

    他们还有机会回到从前。

    他生怕自己一回去，他好不容易构造的幻境会像镜子一样，一触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