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新生 (第1/1页)

    黎云由秦午扶着来到了正门口。

    李二姨娘还坐在地上哎呦叫唤。

    李远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云哥儿，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歇着吧。”

    黎云勉力笑了一下，在这个愚孝的年代，猎户那一脚他虽然满意，但是却不能不管。

    不是比卖惨吗？

    不是不要脸吗？

    谁不会啊？

    黎云气若游丝地开口道：“各位族亲叔父，云哥儿求你们做个主。”

    李二姨娘斜眼看了一下他，神情说不上是倨傲还是不以为然。

    李云名声虽然不好，但是李远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围观的哥儿里面也有不少李远的朋友，见李远这么担心李云，加上李云整个人瘦的过分，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身上还有好几处伤口，脖子上的绑带还洇着血。

    一时间都吃不准，是谁错谁对了。

    黎云半个身子都靠到了秦猎户的身上，咳了一会才继续道：“二姨娘自我舅娘去世以后，便一门心思替我张罗婚嫁，我是感激姨娘的。”

    “毕竟舅舅与舅娘，确实管了我这一张嘴吃喝，让我平平安安长到了现在。可二姨娘，我不过是与雁姐儿拌了几次嘴，您怎么能就这么作践我呢？”

    “我说我想给舅娘守孝，不想嫁，您偏说我是为了等登哥儿中了童生再挑。催着我在雁姐儿前头嫁，让我好给雁姐儿攒嫁妆。这便也算了，我跟您说我娘生我坏了身子，所以我没有孕痣，请您早早跟媒婆说一声，好叫我未来夫家莫要为难我，可您偏偏不，诓骗了人家不说，如今还说是我先勾了人家。”

    “好你个李二婆娘！”人群中一皮肤黝黑干瘪的老汉，跳了出来指着李二姨娘骂道：“净会框我老汉，若不是你家那丫头与我说，我竟还不知这哥儿不能生！”

    李雁儿也在人群中，听闻此言，急忙道：“你这莽汉，莫要胡说，我何时与你说过此事？”

    李老汉吐了一口痰，露出几颗大黄牙，浑浊的眼睛盯着李雁儿说：“你这小妮子忒不老实，若要我老汉冤了你，那便叫我无后而终，可若要是你不老实，那便叫你嫁不出去，只能与我这老汉为妻，你可敢赌誓？”

    李雁儿气地脸色涨红，却又反驳不出半句话来，无后而终这个誓言可太毒了，李老汉可是认真的。

    众人见李雁儿说不出话来，便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黎云微微挑了一下眉。

    发誓这么管用？

    这他可不怕啊。

    “既然雁姐儿不敢，那我来吧。”黎云拱火道：“若我李云接下来的话，有半句虚言，便叫我不得好死，生无落脚之处，死无葬身之地，死后...”

    “胡闹！”一位长者呵斥打断道：“你这娃娃怎可出口便是这种毒誓？”

    黎云故作虚弱的笑道：“孜然一身，除了清白，无甚可惧。”

    老者用力的杵了杵拐杖，骂道：“你既嫁作人妇，又怎么是孜然一身。”

    黎云动了动被掐的生疼的手肘，艰难道：“我既未与秦猎户家拜堂，便算不得是他的人。”

    “云哥儿！”李远气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今日之闹剧，皆由我而起，不说出个一二来，我便不能算谁家的人。”黎云没有管李远的眼神，断断续续的扯着嗓子道：“李二姨娘，我问你，我可曾不侍奉，不劳作，不孝顺？”

    李二姨娘想也不想反驳道：“我从未见你侍奉过，劳作亦无，何谈孝顺？”

    一大娘呸道：“李大头家的，你莫要胡说，我可是亲眼见过你家云哥儿冬天还去河边，浆洗全家的衣裳的。”

    “就是。”另一大娘搭腔道：“莫说冬天，便是寒冬腊月，我也是见过的，倒是你家雁儿，针线洒扫是一样都没见过。”

    李二姨娘：“你们这帮泼妇，我家的事何时轮到你们管了？”

    “你前头不是还说，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你李家便没有李云这个人了么？怎得这时，又是你家的家事了？”

    黎云哀戚道：“各位叔婶儿也见了，姨娘不曾有过半句真话，我一个新婚嫁出去的哥儿，都能被说作是私相授受，这让正经娶我为妻的秦大哥，怎么能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秦大哥虽无情谊，但也是明媒正娶过来的。若要因为我，让秦大哥背上目无尊长，殴打长辈的罪名，那我宁可不认这桩婚事。待分说个明白后，以死明志，也算还了姨娘挨的那一脚。”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一声低沉带着斥责的话，从黎云倚着的胸膛传来。

    秦午开口了。

    黎云心尖一颤。

    不得不说，这猎户，哪哪哪儿都合他的心意。

    围观的众人，开始渐渐相信黎云的话了。

    要真是像李二姨娘说的，李云有心勾结李老汉。那李云也不必在被退婚后，几次三番逃走，最后干脆以死明志。

    族长沉吟了许久，开口道：“即便是事出有因，我们李家村也不能纵容晚辈伤人。”

    “要么，秦午你按村规，自去宗祠领罚三十仗；要么，你写封休书来，休了云哥儿后，再赔些医药费，就算了。”

    李二姨娘得意的看了他们一眼。

    黎云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眼神带着不甘。

    哪怕事实摆在眼前，也是以孝为先吗？

    还是说，因为秦午不是李家村的人，所以只能自认倒霉？

    族长瞥了他一眼，拐杖点了点地，“云哥儿，你不用不服气，我既罚了你们，便不会偏了他们。”

    “去把李大头叫来。”族长吩咐道。

    很快，李云舅舅李大头就被带了过来。

    “咋了这是？”李大头问。

    众人七嘴八舌的把事情复述了一遍，李大头听完后，脸色差的可怕。

    他虽然不管屋子里的事，但是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自家婆娘什么德性也清楚，可以前再怎么闹，也不过是屋子里闹，这次闹到族长宗祠面前，还是叫他丢了好大一个脸。

    “我既给了秦家两个选择，我也给你家两个选择。”

    “要么，你休了你那二婆娘，叫她归家去。要么，你写份断绝书，与云哥儿断绝关系，从此你李大头家，与李云便真再无了关系。”

    还有这等好事？

    黎云眼睛都亮了。

    “这...这怎么行？云...”

    李大头还没来得及继续说，李二姨娘就扑了过来，尖声道：“李大头，我告诉你，我可是给你生了三儿一女的，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李雁儿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吓得直掉眼泪，哭噎道：“爹，你不能不管我娘啊！”

    李大头左右为难。

    无论是舍了谁，于他的名声都有碍。

    “爹，我二哥可还在书院里读着书呀！”李雁儿鬼使神差的继续道：“您不是说，我二哥最有出息了吗？二哥也最喜欢我们一家人齐齐整整，团团圆圆的。要是他回来，没见着娘，可怎么办？”

    李大头一想，是啊。

    登哥儿是最有出息的，要是舍了他娘，保不准以后父子离心。

    许是看出了李大头的动摇，族长摇了摇头，只差人拿了笔墨来，叫人写了断绝书，就让李大头和黎云按了手指印。

    自此，整个闹剧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