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四） (第2/2页)

东西越来越少，他的X情也变得更加暴躁易怒，不仅被工厂开除，也把她的母亲带着哥哥打跑了。

    回来发展後的那男人也没有安分起来，他仍然保持着赌/博的嗜好，就找了些零工勉强过活。有钱就稍微施舍给李子买些东西，没钱就对她又打又骂，所以她慢慢地不再回家，而学校的生活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造谣、辱骂、冷暴力热暴力交织，她从来都没有被理解过，无论学生、老师，皆以源源不断地恶意，凌迟着她残破不堪的心灵。她开始学着逃课早退，终日和一帮同样缺少安全感和归属感的所谓不良少年们混迹在一起，还找到了份刺青店的兼职。虽然老板很黑心，但她们仍旧会因为得到的那一点薪水而开心很久。

    似乎是觉味没有什麽好说的了，她自顾自地拭乾眼泪，又背对我了，然後发起呆来。

    而我也没有再说什麽，大概是觉得宽慰的语言太过苍白无力，以及教育的口吻太过无情刺激，皆无法一笔带过她那足够沈重的过去。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她，和李子这样的名字简直太契合。幼李生长在春天，而我後来得知李子也出生在春天，一切都太巧了。可这叫李子的nV孩不是人工栽培的温润家果，而是贫瘠野地随风起、寒冻烈烤浑不惧的野李。顽强地生存下去大概已是尽了全力，即使攲斜不正、冥顽不灵，也尚可被原谅。

    我们就这样怀着各自的心事在医务室里到放学。

    走之前，我纠结着最後还是给了李子一个拥抱。

    她的身T触碰起来，远b我看起来的更加瘦削，所以抱起来总觉得没有实感，好像随时就会消失一样，让我有些心疼。

    她没有选择回抱我，而是僵着身子愣了一会儿，俨若一只受惊的小兽那样从我怀里一下子挣脱出去，一面说她回去收拾东西了，一眨眼就逃得没有踪影，这使我不由有些伤心。

    但我转念一想，又认为这样再正常不过，便很快释然。

    在以後的相处当中，我慢慢发觉，让李子来我家跟我同吃同住、继而变得依赖我是一个当时看来最正确的挽救她的方式，她的恶习被纠正，也不再早退旷课，和那群不良淡了联系，最主要的学习也渐渐有了起sE，似乎有望摆脱她去职高的命运。

    正当我因此而沈湎在一种救世主般的荣誉和成就感里时，不幸再次降临了。

    李子在结业考前一个月行为变得怪异起来：上课发呆、作业完成不认真、成绩大幅下降、放学回家不及时、生活费没到时间就用完、不再跟我那麽亲密、也不再跟我倾诉心事了。

    我忍无可忍，怀疑她是否再次和什麽不该接触的人混在了一起，马上就是结业考试，我没法想象我的努力就可能会这样轻易付诸东流，於是找了机会跟她谈话。可她还是什麽都不肯说，只是一味地回避。我向来不是那种歇斯底里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故而不再正面出击，选择了暗地里观察。可还是没什麽作用。

    直到我的生日那天，也就是结业考的前一个星期，她少见地b我先回了家。我知道她在等我，便在昨做完学校的工作後婉拒了和同事们过生日的提议，买了她喜欢吃的蓝莓蛋糕和别的一些她喜欢的零食回去，毕竟，那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无论谁的生日，也是为了鼓励她考试加油的目的。

    然而我的笑脸在刚进门时就凝固了。

    李子的父亲不知靠什麽手段找到了我的住处，正趁着我不在，又想来SaO扰李子了。我明白那家伙一定是为了钱，同时好像明白李子为什麽会那样。

    两人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家里被弄得乱七八糟，到处是噼里啪啦的噪音，吵得我头痛yu裂；还有血、喊叫、咒骂声，家长会的一幕似乎在我眼前更恶劣地重现了，我被吓得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很久以後才想起来要打电话报警。

    而正当我掏出手机yu按动键盘时，我听了我这辈子最不想要知晓的事情，尽管我早就有所预感——那男人哂笑着说，要是不想让李子喜欢nV生、还喜欢的是事无巨细地帮扶自己的nV同老师，并且两人还纠缠不清的事情曝光的话，就赶紧把钱给他。

    听到这里，我的双臂无力地垂落了，手机和买的东西一起齐刷刷地摔在地板上发出突兀的声响。我再也绷不住地跑出门去，什麽都不再管了。

    我觉得那时的自己应该是自出生以来最痛苦、绝望、焦虑和不安的一次。

    作为老师，我根本无法接受被自己第一次这样关心关Ai的、被自己一手抓出深渊的、并且让自己成长的nV学生Ai上，还被家长发现自己的已婚人设只是为了自己作为X少数的保护，是虚假的，还将学生接到家里——我不敢想象要是这些事情，要是广泛地被传出去了後，我的人生会变成怎样。

    想来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跟前nV友并无差别。真的遇到事业感情二者必选其一的论题时，我还是想都没想就抛弃了情感，为了保全我的事业。

    最後的解决方案是私了，我和李子父亲达成和解，并且给了他一笔钱，李子被他带走。

    在那之後我不再管李子的事情，就算她此後再没来过学校，就连结业考也未参加，我也只心里难受，什麽都没再做过。

    最後一次见她是在一年後的新闻上。

    李子在她家里把她父亲杀了，判的是过失杀人，又因为没满十六岁，只被送到少管所待一年就要放出来。事情出来的时候闹得整个学校都沸沸扬扬，不久後便无人问津。对这事件评头论足的无非都是在指责她的背德、不孝和冷血，甚至还有要求多关几年的，我没有参与这些人对她的文字讨伐和恶意散播，而是装作若无其事。

    因为我理解她，我也不能够理解她，而最多的是认为自己没有做好其老师最该尽的责任，就因为一己私慾，放任她重新卷入了原生家庭的漩涡，以至於留下人生的W点。

    之後我再也没见过她，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

    这麽多年过去了，我仍然无法放下，这件事情还是像根刺一样横亘在我心间无法拔除。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再见李子一面，可我怕她也许早已遭遇不测。

    那麽一个举目无亲的可怜的孩子，美丽再加上贫穷、缺Ai，无疑是後来所有不幸的原罪。

    我的眼角再次Sh润了起来。

    下一秒，泪水被言佳吻乾。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麽感觉。b暧昧更温柔，bAi情，似乎又更纯洁的。我看不懂言佳，我想，言佳或许也是看不懂我的，她想要安慰我的忧伤，仅此而已。

    灯光模糊中，言佳的脸有一瞬和李子的重合在一起，我被惊得将她立马推开。

    言佳没有再接近我，独眼底流露出悲伤，然後出神地望着我。那种悲伤并不陌生，俨若我们初见时的。

    说过抱歉，我们静默着看完了电影的後半场，没再有过任何出格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