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转 (第1/4页)

    “惟觅一如意郎君，度少年大好之光阴，结我善缘，证我善果，举我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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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三点据说阴气最盛。

    半夜三点，李火旺和诸葛渊在床上接吻。

    他吻得那样用力，仿佛要把诸葛渊的魂从那薄薄的两片唇里吸出来，吸进自己的皮囊里藏着，永生永世不放出来。

    诸葛渊虽然是主动亲上去那个，现在也力有不逮。他本来只想略作蜻蜓点水式的安抚，谁知道李火旺跟被黏在他嘴上了似的，怎么都不肯分开。诸葛渊觉得这已经不能算吻了，李火旺明明就是单纯地贴着他不放。诸葛渊已经尝到了李火旺晚上吃的番茄鸡蛋面的味道。

    李火旺对他的锐评其实是对的，他就是个不喜欢吃番茄的怪人。一年前同学聚会上，诸葛渊看着薯条旁边配的满满一碗番茄酱，忽然胃部绞痛到满头冷汗，至此再也无法食用任何番茄制品。

    具体原因医院诊断不出来，只能认定为突发性心理障碍。因为不吃番茄并不会死人，父母也就没有再深究。

    李火旺像小动物一样在诸葛渊怀里蹭着，尖尖的虎牙把两人的唇都磕破了。诸葛渊尝到一股铁锈的血腥味。

    终于，诸葛渊采取了行动。他坐了起来，于是李火旺也坐起来，两条白花花的腿缠上他的腰；诸葛渊用手按住李火旺的头，试图让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后退，李火旺双臂一抬，搂住了他的脖子；诸葛渊抓他的腰，李火旺喉咙深处闷哼一声，声音是说不上来的妩媚。

    诸葛渊彻底没辙了。一系列尝试后，两个人的嘴唇仍然贴在一起，李火旺的唇边蜿蜒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诸葛渊的瞳孔不明显地缩紧了。

    其实诸葛渊不再吃番茄，是因为他觉得番茄酱很像血。

    所以之前看见李火旺腿上的伤口，他才会头脑发热，当即让他在自己家住下。因为那一刻他的心里像被粗糙的竹篾刮来刮去一样疼，被刮得血rou模糊。

    诸葛渊的手摸到李火旺的腋下，李火旺怡然自得地呻吟了两声，没有拒绝。下一秒他享受的声音就变成了控制不住的大笑，诸葛渊竟然在挠李火旺的痒痒rou！

    李火旺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下意识就伸手去抓诸葛渊作乱的手。诸葛渊没防备，被他扯倒在床上，两人在被窝里乱七八糟滚作一团。

    四下归于平静。月光从窗帘的缝隙落进来。还是方才那束月光。

    诸葛渊侧头看着满脸泪痕的李火旺，说：“很晚了，李兄，该睡了。”

    李火旺睁着一双大大的眼望着他。片刻之后，才一翻身，泄气般地说：“好吧！”

    没过多久，身边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李火旺的身体和心灵都累极了，在诸葛渊身边，他迅速地进入了梦乡。诸葛渊仰望头顶的天花板，思考了一秒，就决定了今晚的睡处。

    他也翻了个身，侧躺着入眠。李火旺蜷在另一边。从天花板往下看，两人的姿势，就好像诸葛渊抱着睡梦中的李火旺一样。

    “诸葛兄……”李火旺开始呓语，似是梦话。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在。”

    诸葛渊轻手轻脚下床的下一秒，李火旺就醒了。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诸葛渊没开灯，李火旺悄悄睁眼，看他背对着自己摸黑穿衣服。

    诸葛渊出门的第一个小时，李火旺仍旧躺在床上挺尸，右手抱着粉毛绒章鱼，左手捏着诸葛渊换下的睡衣，好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片刻之后，李火旺似乎想到了什么，把粉章鱼放在枕头上，掖好被子，又轻轻拍了拍。

    “好好睡觉，这样才长得高。”

    李火旺先是找出抹布，把诸葛渊家里擦了一遍。大大的落地窗明亮又干净，李火旺翘着屁股，塌腰又起腰，在阳光里快乐地劳动。诸葛渊家装的实木地板，跪在上面很舒服，不像有的老板家里的瓷砖，又冷又硬，那种感觉跟风湿病发作一样难受。

    准备擦桌子的时候找了半天找不到第二条抹布，于是李火旺后知后觉地发现，诸葛渊家里好像从来都是请家政阿姨在周末大扫除，平常就用扫地机器人，偶尔诸葛少爷也会自己亲身上阵，但也仅限于扫地。

    也就是说，这个家里，是没有抹布这种东西的。

    李火旺低头看向自己手里触感柔软的毛巾。

    那么，他用来擦地的是什么？

    诸葛渊读的是考古学院，师兄师姐的日常就是去坑里挖土，他也不例外，这个暑假就得去实习。这也是他让小火住进自己家的底气之一，实习短的三个月，如果出土了好东西，就可以一直跟下去，直到挖掘结束或者主动离开。

    小火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应该会感到很幸福吧。到时候自己可以给他介绍一份工作，最好是在便利店上班，学历要求低，工作强度小，上班时间规律，夏天还有空调，不用像自己一样在工地暴晒。只要自己给他找个晚班……

    诸葛渊首先考察了学校里面的两个便利店，收银员均委婉地表示店里暂时不招人，诸葛渊点点头，表示理解。学校里的便利店是兼职的首选去处，料来也不会有位置。他纯粹是出于私心问的。如果，他是说如果，小火能够在这里上班，穿着整洁干净的员工服，自己下课就能来这里接他回家，两个人沿着夜色一起走，他也就不用煞费苦心地给他找晚班了。晚班不是什么好东西，人是趋光的动物，小火自然也一样。

    日头渐渐斜了，诸葛渊的白衬衫已然湿透。幸好他已经来到了最后一个目的地——小区里的便利店。

    店门口摆着两坛月季，诸葛渊前脚刚进，花坛的阴影里就窜出一条黑影，绕着他的裤腿嗅来嗅去，像是有礼貌的饿死鬼。

    诸葛渊认得它。大三学期有实习，常常要去郊区的发掘基地。有时回来晚了，土路夜里没灯，一个人打着手电，总觉得夜色像一张静待猎物的血盆大口。黑狗就是那时出现的，它跟在诸葛渊旁边走了一路，不咬也不叫，直到小区门口才被保安拦下。诸葛渊在闸机里面看它，黑狗安静地回望，时不时摇摇尾巴。

    它的项圈环扣空空如也，却乖巧得像有条看不见的绳子牵着。即使成为了被抛弃的野狗，它仍然记得学过的一切。不能咬人，不能乱叫，要礼貌，要忠诚，有人对你好，就要对他好。此即狗狗的生存法则。

    一人一狗对视片刻，终究是诸葛渊先败下阵来。

    “罢了，”他轻轻笑道，“便给你个家。”

    他从前也是养过狗的。小小一只，追着裤脚咬。死的时候还是小小一只，手掌覆上去，隔着骨架摸到心跳。渐渐眼睛睁不开了，仍是松松咬他衣角。诸葛渊抱着它，衣领湿了大片，仿佛是魂灵在离去前仍像往常一样热切地用舌舔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