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1/3页)

    顾秋翎从前都是跟着他父亲朝觐述职，来京其实不过几次，这已经是留在长安最久的一回，之前与谢意安也从未有过接触，只是在某些场合会见上一面，隔着长辈打个招呼，再分坐几处。

    他向来不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所以尽管此人曾经从小名动京城，如今命途多舛，承包了京城饭后谈资多年，他也几乎没什么印象。

    所以如果认真说来，谢意安其人真正入了自己的眼，还当属阿依姑娘的功劳。

    他心仪阿依，当初又误以为阿依向他求救，便跟着潜入了谢宅，想要先探测好地形，再找机会一举将她带出。

    罢也，这样一桩乌龙事不提也罢。

    只是他当时阴谋阳谋一齐上阵，先是放出消息，说是顾家公子痴迷一女子已久，然后去谢宅拜访，明言道自己心悦阿依，可惜求娶事情不成，只得尔后再深夜潜入，悄然带她离去。

    ——当时那谢意安拒绝得斩钉截铁，端着茶连正堂都没能让他进，语气礼貌也刻薄，那副模样气得顾秋翎一天没吃得下饭。

    而顾小将军从小不是泡在军营里就是出去和别人打架，除了一日三餐基本都在舞刀弄棒，看得一向不管豁达的母亲林雪柔都开始cao心，自己这孩子看着看着就长到了二十岁，怎么感觉再这样下去，等自家进门的媳妇掀开盖头一看，竟是个闪着冷光的方天画戟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雪柔叫住顾秋翎，把正心虚的顾秋翎吓了一跳，语气出人意料地欣慰：“那是京中哪家小娘子？母亲帮你说媒去。”

    “她啊……”顾秋翎张口又闭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谢家？

    不不不，她要逃离谢家，那怎么能算？

    可如若她不算是谢家的，那不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胡人，家里不同意怎么办？

    林雪柔不知道自家儿子在心里抓耳挠腮，还以为是这小子刚通窍，害羞得不敢说，心里顿时一片柔软，语气也罕见地更柔和：“你不必害羞，不如与娘说说，你怎么见到她的？又是如何个喜欢法？”

    谈到这个，顾秋翎就不纠结了，盘起一条腿在膝盖上，故意吊儿郎当地前后摇晃几下，掩饰自己尚有些羞涩的表情。

    林雪柔也不教训他要有坐相了，坐在旁边安静等着他回忆。

    顾秋翎虽没自己接触过男女情事，但总归看过话本也听过别人聊。

    喜欢一事，无非就是看到对方的时候脸颊发红心跳加速，满脑子都是那人，只想以后天天在一起嘛！

    顾秋翎想到他第一次潜入谢宅的那天晚上，刚好看见阿依在亭中坐着，身后还待着个谢意安。

    他记得那一日的月亮很亮，银色的月光照在树间，荡在水波里，还覆在那两人身上。

    他们身边没有其他人，阿依的头发此时半散开，谢意安在她身后，把她的长发轻轻用簪子挽起，两人时不时靠近说笑两句，气氛恬静而亲密。

    谢意安惯会用他那双深情眼看人，他只消眼睛微弯，绵绵的真假情意便向秋波一般露出来，在月光下显得更是温柔如水。

    少女调皮，头发被挽好了，便转过身和他面对面，作势要散下谢意安的头发，嘴里还振振有词：“谢哥哥长得如此标致，整日却都一个样，今天就由阿依来帮你换个发型好了。”

    他俩靠得那样近，顾秋翎看得心中莫名焦急，不小心露出一点身影映在水中，而谢意安一脸无奈，略微偏头躲过阿依作乱的手，目光正要偏到一旁。

    顾秋翎暗叫不好，却发现刚巧一朵薄薄的云横移过，遮住了明亮的月光，没能让谢意安看见水面的人影。

    谢意安皱着眉盯了一会水面，总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只因这片刻犹豫，便被阿依得了手，束起的长发一下子如瀑般披散开。

    他五官本就柔和精致，平时一丝不苟时不觉得，此时长发飘散，脸上略带点无奈的恼意，竟有几分惹人怜爱楚楚可怜之感。

    顾秋翎重新隐了身形，再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场景。

    下一刻，微风吹过，云散月现，银白月辉骤然洒在谢意安身上，白皙皮肤显得更加温润而泽，逆光中晃动的发丝被月光勾勒出轮廓，谢意安在漆黑夜幕中美得超然。

    “让我试试嘛！”

    异域少女打断静谧，半强制地要给谢意安梳头，深邃好看的眉眼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活泼得与京中少女截然不同。

    顾秋翎这才后知后觉，被自己扑通乱撞的心吓了一跳，整个人像是见了春风的枝桠，花儿绽了全部枝头，沉甸甸的，动一下便落了满心花瓣挠得人发痒。

    心跳如鼓，顾秋翎听不到其他声音，他以为自己出了汗，伸手摸了摸脸才发现只是太烫了——他把目光放回阿依身上，却发现自己没法平息。

    这就是喜欢吗？

    顾秋翎这样想着，竟抬脚向前走去。

    等他到了亭中，阿依已不见踪迹。

    “谢意安。”顾秋翎半跪在谢意安面前，抬头看他，伸手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像是手捧珍宝，“我等着你与我心意相通。”

    不，不对，顾秋翎心里却想，自己在那之后就早早走了，这又是个什么场景？

    怎么会是他和谢意安？

    心里挣扎，身体却依旧在行动，他发现自己站起来，把谢意安框在自己双臂间，低头正要吻上去。

    ——是梦！

    顾秋翎猛一睁眼，剧烈喘息片刻，低头便看见梦里那张脸与自己靠得极近，近到可以数清他到底多少根睫毛，而他正安静地闭着眼，呼吸平稳而绵长，睡得正香。

    “……谢、”顾秋翎犹豫着开口，梦与现实交汇的冲击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顿了顿才又开口，“谢三爷？”

    谢意安不像顾秋翎那样，多烦的心事也能倒头就睡，把烦恼抛在脑后一觉到天亮，再不济也是完完整整做一个梦再起；他睡眠浅，又多梦，难睡安稳，只听顾秋翎第一声便已被惊醒。

    “怎么——”谢意安没马上睁眼，皱着眉，看上去有点发小脾气，声音也微哑，睁开眼后话语卡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