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凯文日记)_月光和星子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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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和星子 (第5/5页)

空,再塞满rou馅,看着很有食欲。郝说:“我以前最喜欢吃康叔做的糖醋排骨了,那个香啊。”老头子的名字就叫康叔,至于全名,我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有一天康叔和老杜发生了纠葛,康叔和老杜扭在一起:“就不要你这样,就不要你这样。”看见两个老头子打架,我们都不知道应该帮谁了。

    至于康叔的老婆子,我们叫师娘。师娘是一个很平心静气的人,她从不和人发生冲突,似乎都是在躲避着众人。师娘有的时候会扭扭捏捏到门房去,原来她是去临时看守游客的自行车,赚几个零花钱。有一次我在门房,我看见一个游客骑自行车来了,我说:“师娘,去收钱啊。”师娘却坐着不动,我问她为什么。师娘说:“那几个人在看着呢,我去收钱别人不高兴。”我顺着师娘的手指一看,原来是单位卖票的几个女工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师娘。我有点微微的伤心,其实都是底层人民,怎么就这么生分,这么戒备深严呢?师娘并不理解我的心情,她继续仔细观察着几个卖票女工的行动轨迹,决定趁她们不注意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去收那几毛钱的守车钱。康师和师娘是我在植物园遇见的最正常的两个劳动人民,反观那些有编制的职工,似乎都有些心机和机巧,反而没那么可爱了。

    书记是植物园的一把手,她似乎还愿意带带我。有的时候,带我到其他公园参观参观什么的,书记还挺乐意。有一次书记带我和良去塔子山公园参观,塔子山公园的主任亲自接待我们。中午吃饭就在塔子山的游客餐厅里面。一走进包间,我就看见满满一大桌子菜,全是山珍海味。席间,书记和塔子山公园的主任频频举杯,而我和良就一个劲儿的吃菜。吃到最后,我发现我们只吃了不到一半的菜肴,毕竟一大桌子菜就我们四个人吃,根本吃不完。书记和塔子山公园的主任已经微醺,于是散席回家。我回转头看了一眼那依然杯盘交错的席面,忽然有点忧郁。我感谢书记带我长了见识,参加了公款宴请。但这种吃法,是不是对得起边远山区的孩子和那些泥腿子老农民呢?我感觉踟蹰。

    这大概也是我在植物园里不受欢迎的原因,同事排斥我,我生气。遇到不排斥我的书记了,我竟然又道德心爆棚,搞起了内心小批判。我这种人怎么会在体制内混得好呢?根本不可能。我在植物园里常常交往的同事就只剩下息了。息是一个很文艺的女生,她没有那么多庸俗的鉴别人的观点。相反息看人,评价人的眼光很特别。比如息有一次说:“kevin,你没觉得吗,你很卡哇伊。”“什么是卡哇伊?”我反问。息说:“卡哇伊是日语,就是可爱的意思。”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可爱!而且还是一个女同事说我可爱!息接着说:“kevin你像个学生,你背起书包就是个学生。”我说不出话来。息到底是在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我一下子懵了。

    息有一天神秘兮兮的告诉我:“今主任要调走了,新来的是牛主任,你见过的。”果然几天后,全单位开大会,宣布换主任。宣布决定的是园林局的人事处长老菲处长,就是我最初的那个面试官。会议室里面开着大会呢,德在外面哈哈哈的大笑:“走得好,欢迎,欢迎!”今主任不动声色,过了一会儿却哭了起来:“我对植物园是有感情的,就这么走了,我伤心啊。”老菲处长嘻嘻一笑说:“就这样吧,就算交接班了。”

    会议结束,今主任黯然离场。老菲处长忽然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我,老菲处长对着我诡秘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离开了。我惊讶极了,老菲处长的笑是什么意思?我和老菲处长没有什么来往啊。我发觉,老菲处长的神秘微笑和佩,息看见我的震惊表情同出一理。可我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都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同一个办公室的良忽然开始喜欢和我说话,良说:“老菲处长是园林局老局长的女儿,我们园林局的人马都是她招进来的。”良难得和我讲这些领导的事,平时良是不会说这些的。良接着说:“我们植物园闹过鬼,我就亲眼看过鬼。那天早上我一进园子里,就看见一个人头鸟身的大家伙蹲在一棵大树杈上。哎呀,我就只看见过一次,但他们还有其他人看见过。”听了良的鬼故事,我越发觉得植物园有点阴森了。我想我得换个环境生存。

    我在网上认识了民科心理治疗师颂。颂说:“kevin,你去买一本犹太人羊皮卷吧。每天你就大声的朗读羊皮卷,你的心理问题就会慢慢好起来。”我听从了颂的建议,去新华文轩买了一本羊皮卷。每天早上我就准时在园子里大声朗读。羊皮卷的内容是这样的:“我要做个好人,我要对所有人好,全世界的人我都爱!”读着读着,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理问题是不是好起来了。但有一天我读羊皮卷的时候,牛主任忽然出现在我身边。我一扭头:“牛主任!”牛主任对我神秘的一笑,走开了。我就好像自己的什么秘密被发现了一样,内心局促不安。好在牛主任没有说什么,这件事就算搪塞过去了。

    说到朗读,更荒唐的事情还有呢!有一次,我莫名其妙的在办公室大声读《新概念英语》,要知道这是上班时间,全办公楼的人都听得见!我读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合适,就没有读了。但可以想见,全办公楼的同事实际上都被我用《新概念英语》“训斥”了一番。这是一件很糗的事。我几乎就是用英语在向全单位示威,而我自己还泯然不觉。几天后,今主任神奇的对佩说:“以后开例会,你教我们学一刻钟英文吧,kevin的发音不标准。”

    事情的高潮发生在一天下午,那天下午和科长忽然叫我去综合科办公室。我疑惑叫我去综合科做什么。一进办公室,和科长脸一黑:“你是不是不尊敬领导?!”看见和科长气势汹汹的样子,我都要哭了:“我怎么了?”和科长说:“书记昏了头,把你招进来,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那个笔试第一的川农学生多好,怎么会把你招了进来?”和科长把桌子一拍,那气势就像开批斗会一样。我知道“不尊敬领导”这个帽子我是戴定了,于是我一边流泪,一边咬紧牙关不说话。和科长厌弃的说:“出去出去,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呢!”

    我终于知道我进体制内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或者说是魔鬼的一个恶毒玩笑。我决定辞去植物园的公职。mama很生气:“这样的工作,你以后想找都找不到了!”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向书记递了辞职书。书记微微一惊“你要辞职?多考虑一下吧。”我再次肯定自己要辞职。书记打电话叫来和科长:“kevin要辞职,你帮他办手续。”和科长说:“他还在试用期,不用报局里,我们单位就可以办。”我看见书记明显忧郁了一下说:“就这样吧!”

    很快我的辞职报告就被单位批了下来,我恢复了自由身。离开中国去韩国前,我向桃发了一条短信。我说“桃,我走了,你保重。”桃发来一个心的图标:“kevin博士,以后记得我们哦,你是我们几个里面最有前途的。”我不知道桃为什么这么说。我回他:“以后我要回园林局,你要放行哦”。桃说:“哈哈哈,没问题,但总得等到我当上局长吧?”放下手机,外面的一棵樱花树纷纷扬扬飘下了很多花瓣。我忽然想起了一句歌唱:月光和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

    多年后,我在成都的公交车上偶遇了桃一次。我看见桃跳上公交车,但他在车头,我在车尾。我想何必再去勾起前缘呢,桃有桃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我和桃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于是,我默默的到站下车,而桃坐着一路飞驰的公交车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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