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叫喜欢 (第1/1页)

    杜希声在家呆了一个周末就回校了，临走前，杜母又给他塞了一兜吃的喝的，直把那小蓝皮行李箱占了大半。

    杜希声哭笑不得：“妈，学校不虐待我。”

    “是吗？”老妈佯作惊讶，“那也没见你长rou啊。带着吧，给朋友们分着吃。”这个面容温婉的女人口舌风趣，仍总想给孩子最好的，哪怕他早已成年。

    脑内莫名晃过“妈宝”这个词，自己已经是大学生了啊。老妈这些年似乎一直在弥补他们，上到亲情关怀，下到吃穿用度，一边忙着工作，一边对两个孩子的生活十二万分上心，还不忘给母子间留出空间，爱得倾其所有，又小心翼翼。

    这个儿女双全的家庭本该是羡煞旁人的，可一切都终止在他中考那年的夏天。

    空气还不燥热，蝉鸣尚且衰微，杜希声捏着学校下午发的“定胜糕”一步三蹦地往家赶。越临近考试，他反而越发亢奋，年轻的脚步踩着莽撞的鼓点，未来在哪里呢？大男孩为自己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似乎每一种都并非不能接受——他迫切想丈量自己一跃而起能够到的最大高度。

    房间里异样的安静使他发现了不对劲，起初以为来了客人，还处在兴奋状态的大脑在看到陌生女人的时候下意识叫了声“阿姨好”。

    却换来老妈的一声冷笑。杜希声这才发现自己一向处事游刃有余的母亲瞳孔失焦，脸色难看得可怕。而自己的父亲此刻并没有站在她的身边。

    像一个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开场的观影人，杜希声攥着定胜糕的手把塑料外包绞出难听的声音，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内对峙的三人。

    那个似乎是他爸情妇的女人还没老妈一半漂亮，单眼皮、厚脂粉，过度熨烫的发尾开叉严重，身子半偎在父亲怀中，敛目垂首仿佛早已确信自己才是胜者。

    “滚吧。”

    杜希声呼吸一滞，那声音干哑难听，只听母亲又重复了一遍，“杜重山，你的审美真令我失望。快带着你边上那个不属于这个家的东西滚吧，空气都脏了。”

    他表面和睦的家裂成了两半，昔日四口之家的热闹连带着少年刚刚冒头的叛逆和骄傲，一同在这个初夏销声匿迹了。

    男人喜新厌旧，女人自命不凡。情感交付似乎非常廉价，只因想要，便发生了。犯错代价甚微，不能忍便只得受伤，能忍则伤得更重。

    杜希声考了个市重点，同时悟出了一个老师不会教的道理：想不明白的事不如不想，谈不起的感情不如不谈。

    “室友又要骂我万恶的本地人了，”他笑着对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老妈说，“而且，他们绝对吃得比我好。”

    “啊那你更要自己多吃点了，别自卑，吃不过他们至少你长得比他们帅啊。”老妈安慰道。

    “嗯，是这个理。”

    无视meimei在背后挤眉弄眼，杜希声拿下巴点了她一下意思“知道了你就那点破事儿”，便拖着行李箱走了。

    宋禄踩着赛点拿下一局，在裁判的哨声中被四面八方涌来的队友搂个正着，气还没喘匀就破口大骂：“谋杀功臣啦！”

    “快快快，新鲜的功臣，两块钱一斤，买一送二，再搭把葱！”

    “哦哦！来两斤、来两斤！”

    “滚开别抢，我包圆了，完整的帅哥啊，嘿嘿，附赠特殊服务不？”

    “有啊，”宋禄一手搭一个队友，大爷似地往前挪，“奖励你给帅哥洗衣打饭抄笔记，别人都没这资格，够稀罕吧？”

    “糙！这么亏？挑老婆呢你！”

    “我还用得着……”宋禄嘴角咧到一半，猛然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站在场外，似乎在找人。

    杜希声也看到了被簇拥着的中心人物，微微一愣，竟然噙着笑往这边走了过来。

    宋禄受宠若惊，下意识放下了勾肩搭背的手。

    “你回来了？”上下嘴皮子一碰，他听到自己秃噜出一句废话。

    杜希声好像两日不见温柔了不少，闻言没有露出一丝嘲讽的表情，而是顺从地“嗯”了一声。

    队友：？

    这是什么温馨的老夫老妻对话模式？还有这人谁？没见过啊。

    “比完了？”杜希声也回敬了一句废话。

    “嗯。”

    队友：……

    这是在干什么？

    “你们什么时候正式比赛？”知道他们在为校运会备战，杜希声顺口问道。说罢调转方向，站在宋禄身侧，准备跟他一起往回走，仿佛刚刚真的只是来找他一起回去。

    “后天。”宋禄稳了下心神，暗自纳闷，我慌什么呢？“男女混双，后天是初赛，我们班对战……”意识到杜希声并不认识他们年级的人，赶忙改口：“你要来看吗？给你留个绝对C位。”

    “为什么不来？”

    “哦，来。”邀约被爽快地接受，男生开心地抿了抿嘴，抬手隔空捋了捋乱飘的发丝，感觉队友的臭汗都香了，“你一会儿有事吗？”边说边老毛病发作，伸手欲揽身边人的腰，被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了。

    队友：摸西摸西？？

    队友兼室友兼知情人赖明：啧。

    为什么明明气氛这么融洽，却感觉自己很不识相？

    宋禄抓着杜希声的小臂，不顾对方嫌弃的眼神，和队友丢下一句“先走了”就大摇大摆地溜之大吉。

    “明哥，这什么宝贝？你认识吗？”有人问赖明。

    “你会认识的。”赖明敲了一记对方的脑袋，“快走，今天看来是没人跟我们抢一食堂的大排面了！”

    宋禄果然拥着杜希声晃悠出了校门，停在了一辆“小蓝”边上，作势要扫码。

    “去哪儿？”杜希声问，试了两下边上那辆车的手刹。

    “带你去吃养生餐。”宋禄长腿一跨上了车，侧头看他认真检查的模样，“欸，跟我一起坐嘛？”

    “坐你个鬼！”杜希声也开了锁，“带路。”

    任谁被无条件信任都会心情愉悦得紧，宋禄用目光笼着这个表情清冷的可人儿，心里陡然冒出一股未曾有过的悸动。

    非常开心，非常踏实。就算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都感到意义非常。

    这是怎么了？此时的他还没摸清自己的老心，直至多年后每每回想起这一幕，午后阳光、倦旅归航、眼前少年，才明白，那叫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