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橄榄石（下）（2） (第1/1页)

    我伤害了欣悦姐，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就跟我还Ai着小绮、却又背叛了小绮一样地千真万确。

    那天在市集里，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蕾娅神情的转变上了。当她高傲、冷YAn的面具碎裂、剥落，当她涕泪痕流，又破涕为笑，我才发现欣悦姐已不知所踪。

    不久前还任由她挽着手的我，不久後就当着她的面上演这一幕，换作是我，应该会深觉是奇耻大辱。只是扭头就走，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理当被公司的人找去的欣悦姐，怎麽会在摊位上跟蕾娅说话呢？是前去处理正事的途中经过，「顺道」就跟蕾娅摊牌了，或者那通电话不过是将我支开的手段？

    无论如何，欣悦姐都对蕾娅摊了牌，而蕾娅仍愿意再给这段关系一次机会，即使欣悦姐直接了当地告诉蕾娅，我跟她以「睡过两次的人」的身分，暧昧了好一段时间。

    欣悦姐说了些什麽，我自然是听小绮转述的。我们正式复合後没多久，在公园散步的夜里，她主动提起，不是在翻旧帐，反倒像在订正考卷对答案。

    我向她道歉，而小绮既没有说「不需要道歉」，也没有说「道歉有什麽用」，却说：「让你成为我注定的那个人是上天的事，要怎麽Ai你是我的事。」

    我还想说些什麽，小绮却转移话题，聊到不见面的这段期间，她是怎麽度过的：她得花更多心力集中JiNg神，才能看见玉石的内在；新来的店员，那个meimei很八卦，；会有男客人找蕾娅搭话，甚至试着约她出去。

    我们一如以往地走上公园里的那座桥，她在桥上对我坦承，这段关系，从我们相识的那一刻开始，便一直存在的矛盾。

    她说，我们认识那天，jiejie过世不到两个月，她也才刚在玉金厢找到工作。

    她接受我的追求，却在成为恋人的过程中不断自问，要是沉溺在这麽轻易就得到的幸福，对Si去的jiejie是否不太公平？

    还有梦想等着她去追寻，连同姊姊的份一起，那梦想很可能会带着她离开我，离开这座城镇，而我们的感情越是一再升温，她就越是难以割舍。

    所以，我们感情越好。她就越是觉得背弃了梦想，包括她自己的，还有姊姊的份。

    这样的矛盾，在我跟着廖仔去到店里那天达到颠峰。我挑了橄榄石戒指说要送给她，这意味着，我只不是在餐厅里偶然碰到的人，而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但我不像是，能陪着她一起为了梦想远走高飞的人，而这也正是她一下班就当场跟我大吵一架的原因。

    难怪，我是命定的那个人，却同时也是频率不对的男朋友，就是这麽一回事啊！

    「你的梦想是什麽呢？怎麽从来没听你说过？」我问。

    「我想出国去学珠宝设计。」小绮答。

    「哦，不错啊，很适合你，」我说，「可是那很花钱吧？」

    「钱我有，姊姊的保险金，够我出国了。」

    「嗯嗯，有梦想是好事，同时也有能力实现梦想的话，再好不过了。」

    「俊全，你会怕吗？」

    「怕什麽？」

    「害怕我选择梦想，抛弃你。」

    「有梦想是好事，」我说，「像我就没有梦想，长这麽大，都到台北去读过大学了，却还找不到想做的事。」

    「你的约聘期快到了吧？」

    「嗯。我没有打算继续做约聘。」

    「你有在这个工作学到什麽吗？」

    「学到公家机关的繁文缛节。」

    「哈，还有呢？」

    「学会写公文，还有应付鸟人鸟事的各种技巧。」

    「哈哈，辛苦你了，」小绮说，「懂得应付鸟人鸟事，一定能为你招来好人好事的！」

    欣悦姐跟我再也没有见过面，我们只再透过电话聊过一次。是我打给她的，在「大菜」的标案开标，活动承办权确定被另一家公司拿走之後。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她口中那家规模更大的公司，但下一次的「大菜」得换人做，这已成定局。

    这不是我头一次试着跟欣悦姐取得联系。市集当天，我回到家就曾拨电话给她，没人接，我想她是忙了一天累了，或者睡着了，或者累到不想接电话。

    隔天我又拨了一通，还是没人接，我想那天是星期天嘛，是休息的日子，不接电话还算正常。

    然後在星期一，我第三次打过去，她还是不接，到了这个地步，我不得不相信，她就是不想接我的电话，不想听见我的声音，也不需要我的安慰或解释。

    我们的关系也就在无言的相对当中变成了，因为对彼此有一点喜欢，所以睡过两次，但没能顺利发展成恋人的关系。

    「大菜」开标之後，欣悦姐终於接了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累，还透着无奈与无力。

    我说我看到开标公告了，她则是回答：少办一个活动又不会怎样。那无奈又无力的口吻，在力图彰显不以为然、不置可否的过程中，显得倔强万分。

    我说了些安慰的话，她一再强调她很好、没什麽、不过是少拿一个标案，真的不会怎样。

    我顿时察觉，我的话语b我所想的更软弱无力。无论我说什麽，都改变不了开标的结果；无论我说什麽，都改变不了，欣悦姐被我伤得很深的事实。

    於是我们陷入了沉默，短短几秒，我想是该挂电话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欣悦姐却主动问起，我跟小绮最近过得好不好。

    「还可以。」我回答道。

    「她还会跟你交换食物吗？」欣悦姐问。

    「会啊，喔，说到这个，她最近吃我拿给她的东西，不会一直臭着脸、皱着眉头了。」

    「哦？不然是怎样？」

    「嗯…就越吃越开心吧，」我解释道，「她本来是面无表情的吃，後来开始会嘴角上扬，一点点而已，但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是在笑喔！」

    「所以你的频率变了吗？」

    「希望如此。大吵过三次，终於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欣悦姐听了，哈哈大笑，我跟着笑了，但没笑出声。

    「欣悦姐。」

    「怎麽啦？」

    「对不起。」

    「什麽对不起？」

    「就是…我好像伤害了你。」

    「自信点，把好像拿掉。」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麽？」她的语气强y了起来，「你怎麽可能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好啦，开开玩笑。我都三十六岁了，这种小事伤不了我的。」

    「那…我们还是朋友罗？」

    「不是。」

    「诶？」

    「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你也不要再打电话来。我没有兴趣跟告白失败的对象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