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90悲伤之後 (第1/1页)

    芬里克将车子开进地下基地，他和奇勒准备到地底去研究传送装置，六弦对这方面一窍不通，果断被他们放生在外头。

    六弦独自在街道中行走，偶然想起过往曾经跟某人也这样漫步走着，脚步不禁渐渐放慢。

    她不在，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

    但不知道为什麽，有时候心中仍觉得那不是真实。她彷佛还存在於某个地方，随时会出现，然後转过头给予自己一个温暖的微笑。

    他眼眸微扬，看见高处的狙击台，一双脚自然而然往那里走去。

    路上，遇见了一些人，他们对他的目光不似从前那样友善，有些带有回避、有些则是畏惧。

    这点，六弦并不意外。虽然绿洲中也有不少异变人类存在，但像他这样特别诡异的类型还真没有半个。即使身上产生异变，他却能在翼手消失後恢复到人类模样，没有像其他异变人类一样外貌就此改变。

    人对於未知且不遵循印象认知的事物总是容易心生恐惧，所以六弦不怪他们，毕竟他也很常质疑自己。

    爬上高处後，六弦赫然发现──这里还有别人。

    是娜德丝、小星以及那群孩子。

    他站在顶楼门口，默默盯着他们看，他们正双手合十，像是在祷告。

    有好几束用报纸纸张折成的纸花堆放在水泥护墙边，折的人技巧并不是太好，有些扭曲变形。

    六弦还在思考是否该打扰他们，娜德丝猛然睁开眼睛，蓦然转头──一双似猫的特别眼睛霎时溢流出泪水。在她之後，大家都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六弦。

    沉默一秒後，孩子们齐刷刷冲了过去。

    「六哥哥──你回来了！」

    「呜呜，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对啊、对啊，我们好害怕你像乔安奈jiejie一样，一下就不见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半点cHa话空间都不给他。事实上，他也说不出话来。x中满溢的情绪是什麽，一时之间说不上来。

    他缓缓弯腰，尽自己所能搂住了这些瘦小的身躯。

    「六、六哥哥──不要、伤心！」那个患有表达障碍的nV孩努力说出口的同时，小手贴上了他的脸颊，特别温热，「我们、不怕你！」

    如果连挺身保护自己的人都要害怕，那对方该有多伤心啊？不是正常人又怎麽样？娜德丝身上也产生了奇怪的事情，但依旧对他们很好。

    那构不成他们得厌恶他的理由。

    所以他们说好了，等六弦回来一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安慰他说没关系！还有，他们会每天帮乔安奈折纸花送给她，然後用心认真祷告──希望那个善良的人可以去到天堂。

    六弦的声音有点哽咽，但他没有流出眼泪，反而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们……」看见这些孩子安然无事，想必也是乔安奈的愿望之一。

    他不是一味失去，依旧在悲伤之後留下了珍贵的东西。

    「好了，你们跟娜德丝下去吧，我有话跟六弦说。」

    小星一开口，大家才松开了手，一个牵一个，像小学生过马路一样乖乖走下楼去。

    娜德丝经过六弦身边，停顿脚步，她踮起脚尖，伸出手轻轻在六弦的头上m0了m0，好像在告诉他──一切会过去的。

    等娜德丝离开後，六弦走上前去，直到纸花堆叠的地方。走近一看，六弦发现纸花上写着乔安奈的名字，还有不少他没见过的名字。他们在悼念的不只乔安奈，还有在绿洲中消失的每一个生命。

    「六弦……很抱歉，到了今天才有机会跟你开口说──谢谢你。」小星露出带有悲伤的神sE，「还有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的同伴。」

    那天的记忆如此鲜明，他从未想到车上一别後便是永不再见面，也对於少nV的坚决深感动容。

    面临又一个生命的离去，他感到难受悲伤，自己是如此，他更能明白和乔安奈日夜相处的六弦内心会有多痛苦。

    闻言，六弦沉默了好半晌，接着扬眸对他露出带着坚定的笑容，「小星先生，我不会跟你说我完全没事，但是现在──我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做。」

    湛蓝的眼睛将目光放向远方，「我要带着其他人，一起回去属於我们的地方。然後，去找我meimei，不管她能不能好起来，我都要待在她身边。」

    小星没有说话，他只是望着身旁这个特别耀眼的存在，一时失神。

    「你放心，我想乔安奈绝对不会怪你──因为，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和我……都是可以为了别人拚上X命的人，所以，请你不要对自己的存活感到羞愧，我相信活在绿洲的每个人──都有他们存在的价值。」

    听了这番话，一滴泪水从眼角溢出，滑过面颊，坠到冰冷的地面。

    真是惭愧，他一个成年人──却会为了一个少年的话流泪。他再不振作一点，就太窝囊了。

    抹去眼泪，小星从口袋中掏出一本笔记本，递给六弦。

    「这是乔安奈的遗物，她也说过希望我能交给你，你收着吧。」

    六弦一顿，先是握紧了拳头，尔後缓缓松开，然後伸手接下了那个笔记本。

    小星离开後，六弦独自坐在护墙上，一双手贴在笔记本上，盯着封面看了好一阵子。

    啪搭、啪搭。

    几滴眼泪沾到了封面，他连忙擦乾净，但仍止不住泪水。刚才看见小星哭，结果现在立刻换他自己。

    这次，没有芬里克在旁边。

    只有他孤身一人再次面对重要之人离去的事实。

    六弦像个初生婴儿转瞬嚎啕大哭，痛哭到不能自己。

    「我会告诉……束优……我认识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仰着脖子，眼泪却没有趋缓。

    「我、我发誓……」

    一双手紧紧抱着怀中的笔记本，像是要融入自己的x口。

    「我、我会连你的份……一起、活下去……」

    悲伤也没关系，只要是人，都会悲伤。只要在悲伤之後，还能鼓起勇气继续走下去，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