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屿山河[BDSM]_昼长夜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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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昼长夜短 (第1/1页)

    傅云河抱着陈屿坐进车里,他还真是第一次这么干——好在这车够宽敞。他先把怀里的人摆进去,像摆个物件似的,只是这物件够机灵,知道自己挪挪屁股。手和膝盖骨下方的位置都是沾着泥,只有屁股还干净,陈屿低着头,把手放在大腿上,坐姿端正得像个小学生。

    傅云河也坐进来,和他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

    门被关上了,但是车没开。过了会儿,有人捧着陈屿皱巴巴的衣服走过来,身边的人隔着窗扬了扬下巴。

    然后是后备箱盖上的声音。

    车开出去有一会儿,陈屿猛地打了个寒战,但也只是一小下。小腿上粘着的东西弄得他很痒,他猜那是蚂蚁或者别的什么小虫子——这样一想心里犯怵,赶紧低头去看,但似乎什么也没有。他犹疑片刻,还是微微俯下身,伸手剐了一下,指尖干涸的泥印在小腿上划出一道痕。

    等他直起身,看见伸到面前的手里提着一件西装,只一秒,他意识到那是傅云河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

    陈屿偏过头,余光看一眼自己脏兮兮的手,实在没好意思去接。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小会儿,旁边的人挨过来,把那件厚重坚硬的西服罩在他脖颈下方。他低着头没动,肩膀却缓缓放松下来,鼻尖正对着坚硬的领口,呼出去一口气。

    再吸气,他闻到熟悉的味道。

    其实有点可爱:人给自己划定的界限和顽固的习惯是这样强烈,他除了无印花的休闲服几乎没有别的衣服,但旁边这位看起来也只有正装而已。

    他彻底放松下来,侧着脑袋看这衣服的主人,“我们现在去哪儿?”

    傅云河闭着眼睛,额头和眉弓的棱角在黯淡的光里显得比平日柔和,只是双手抱在胸前,指节搭在手肘上,依旧是一副不好惹的姿态。陈屿等了一会儿,慢慢缩回去,想着自己是不是又把这人冒犯到了。

    “域。”

    他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给他的答案,而这样一个简单的答案竟延迟了这么久。傅云河把余光扫过去,捕捉到一个很淡的笑,犬齿小小地露了一瞬,睫毛低垂着,嘴角边勾着一个浅浅的涡。

    “好。”

    他的眼神被收回来的时候,心脏正稳重地跳着。

    一旁小医生的话还没说完,“今晚我可以睡床上吗?”

    傅云河靠坐在那儿,眼睛闭得很紧,像一尊雕塑。

    “好。”

    车在前院稳稳停下。陈屿往车窗外望了望,瞬间有点儿蒙——屁股还光着呢。这一望,身上的衣服也被抽走了,那只手流畅地把它丢给外头的人,“去拿条毯子来。”

    他凝了一瞬的气又缓缓呼了出去,“谢谢。”

    傅云河回过头,盯着他看。

    于是他很识相地改成一句谢谢主人。

    毯子有了,没有鞋,但对方根本没打算让他落地,抱小孩一样把他从座位上捞了起来。陈屿看着面前的人俯下身,伸出手,而他配合地直起肩膀,微微屈起膝盖,这短暂的一刻比被抱到怀里更加亲昵。他心安理得,干脆把酸痛的脖颈也搁在面前的胸膛上。隔着一层衬衫,里面的心脏规律地跳着,他在默数,像出去给企业单位做体检那样,耐心数几秒——时间有限,不可能数够一分钟,但他这次数了快两百次。

    然后还得出了结论:很健康。那一瞬间傅云河正把他放到浴室的瓷砖上,眼底莫名其妙的情绪没来得及收敛,就撞上了近在咫尺的眼神。

    傅云河看着面前这双眼睛。

    明明半个小时之前还哭过,这会儿那些剔透的水色和血丝都消散净了,洁白的贝齿从血色不足的唇瓣里透出来。

    “洗干净。”

    浴室门在眼前“砰”得关上了,不算是摔上的,但是这个架势也不是很绅士。陈屿转过身,踩进放好水的浴缸,水温被调节得正好,划破口的膝盖在浸入水面的一瞬间针扎一般的疼,但等真的泡进去,痛意又变得温吞起来。浴缸太大了,他像条鱼一样慢慢往下滑,鼻尖下面的肢体全部浸到水里,一呼气,面前咕嘟咕嘟一串泡泡。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等终于清洁好,肚子也跟着叽叽咕咕叫了一阵。门边的架子上放着和昨天一样的毛茸浴袍,没有别的小玩意。陈屿吹干头发,换上浴袍走出连廊,闻到食物的香味。

    傅云河坐在长桌一侧,身上换了件黑色的丝质浴袍,看起来不太保暖。

    地上没有摆盘子,对方也没有给手势,但是和他相对的那张椅子被拉开了一点点。他注意到了,眼底的气泡缓缓沉下去,脚心踩着的触感蓦地柔软起来,他走过去,脚步轻得像只猫。

    一顿饭吃得无声无息。

    陈屿不喜欢西餐也不太会用刀具,余光瞄着对面那双骨骼分明的手,模仿对方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动叉子。两份牛排带着暗沉的血色,他吃不完,几乎剩下半盘。

    困意在吃饱喝足之后上来得很快。

    寄人篱下,他还是看了眼傅云河的脸色——不像是要和他再玩些什么的架势,手腕上腕表似的小屏幕一亮,低头看了一眼,就这么抛下他走了。陈屿没来得及问,在座位上尴尬地坐了一小会儿,最后一个人脱了浴衣,光着脚缩到那张大床上。

    躺下之前,他用眼神丈量了一下床的宽度,估计出三分之一的位置。

    房间里如此安静,枕头上淡淡的香气包裹着昏沉的脑袋。他想,今天是礼拜二,明天是礼拜三,熬到周末还有好一阵,下一次轮到他值夜班是什么时候……记不清楚了。他的确是困了,抬手在床头感应屏上瞎碰一气,房间里灯光秀似的闪了五分钟,终于按灭了所有的灯。

    这下落地窗外的城市显得格外缤纷明亮。

    陈屿躺了一会儿,闭上的眼睛又睁开,有点懊恼地半直起身,看着窗外。他直愣愣地坐了一会儿,最后背对着窗户转身躺下,把被子拢得老高。

    傅云河再次打开门,对着面前的黑暗挑了挑眉。他毫不犹豫地按开主灯,走进内间,老远就看见床上鼓鼓囊囊的一团。小医生在大床正中的位置蜷着,一只手从被单里露出来,往背着窗的这一头伸。

    笼子不舒服就提出要睡床,得到可以上床睡的许诺就一个人睡着,纵容是无底线的——他想起他哥家里那只狗,但是再看看床上这位,顿时笑不出来。

    他把灯关了,又按下窗帘的控制器,这下房间被黑暗彻底包裹住了,不剩一丝光。他躺下来,身边的人后知后觉地挪了挪,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嗯?”

    傅云河没有答。

    几秒钟之后,微弱的气息对着他呼过来,平稳又规律。

    他比他哥哥晚两年接触家族内的特殊课业,十四岁之前也拥有过无梦的安眠,此后睡眠则成了一种痛苦的功课:练习保持有意识的浅眠,一旦环境有任何细微变数,必须立即斩断所有困意。他一开始做不好,白天在书房罚站,脑袋偷偷靠在书架上,开门进来的人只有叔叔敢为他求情。父亲听上几分钟,半是无奈半是严肃地叫一声,“傅铮”,口气比叫他和傅云祁温和很多。

    后来他学会了,能把睡眠阶段根据情况调整得适当,但他依然很少把人留下过夜,就算有也不是在床上——小医生蜷了蜷手指,几分钟之后,竟然翻了个身,缓慢地转了整整一圈,脸颊若即若离地蹭到他的胳膊。

    傅云河在瞬间睁开眼,冷冰冰地盯着那团黑暗。

    绝对的静谧之中,那些呼吸蹭得他很痒,带着一点微弱的热度,反复扑在同一块皮rou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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