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1/1页)

    三岁的顾平安很乖巧，一双明亮的杏眼，清澈干净，皮肤滑嫩白净。爸妈在小镇里经营着一家男士服装店，生意稳定，秦丹英看店，偶尔顾正伟外出进货，有时候店里生意忙，顾平安很安静，独自坐在角落里，托着手里的小黑鸟抚摸逗弄。

    关于顾平安的小黑鸟，全镇的人都知道，十分漂亮灵动，只亲近顾平安一人，从不让其他人的靠近抚摸，不过岽新镇靠山，林深木高，各种飞禽走兽，顾平安的小黑鸟也不算特别稀奇。

    小黑鸟乖顺地卧在顾平安手心，半闭着眼，享受着顾平安小手温柔的抚摸，小手软嘟嘟的，温暖舒服，黑鸟偶尔煽动翅膀，转动脑袋回应顾平安，顾平安乐此不疲。

    店外两三声稚嫩的话语打断一人一鸟互动，“丹英阿姨”“丹英阿姨”“我们来找平安玩”“平安”“平安！”

    顾平安看向小伙伴们，站了起来，小黑鸟展振翅膀，飞落在顾平安肩膀，爪子牢牢抓紧肩上衣物。

    “来来来”，秦丹英照常拉开抽屉，抓出一把一把奶糖分给到店里的小孩，“吃糖”“吃糖”“待会好好玩啊，下次也来我们平安玩啊”，秦丹英又蹲下拉起顾平安的手，塞了三颗糖，宠溺笑着，“平安跟他们去玩吧，注意安全，要记得回来吃中午饭。”顾平安小手捏紧奶糖，乖巧应着，“嗯。”秦丹英点了点顾平安鼻子，“平安乖，去吧。”

    “丹英阿姨再见”“丹英阿姨再见”“再见”，小孩们一群溜地走了，秦丹英还不放心地往外喊，“你们要注意安全啊！”

    “老板娘”“老板娘！”“这件衣服还有我的码吗？”

    “哎，有有，我给你拿。”

    顾平安生在七月半，鬼节，本来秦丹英顾正伟还有些顾忌，虽说是无神论者，但自家孩子，万事总想多一分，不安总担多一千，去庙里拜过师，求过福，只愿小孩平平安安，不求名利福禄。小孩的小黑鸟，两人也疑虑过，太过通灵识性，偶尔飞向深山丛林，只跟平安，不叫不吃不喝，也从不拿正眼瞧别人。现在小孩子健康成长，两人也安心，不再疑神疑鬼。

    顾平安五岁那年，有一老道长经过岽新镇，四处游荡，这新鲜事小镇里的人都传了个遍。天气凉爽，顾平安跟着小伙伴在外面玩沙，手心沾了沙子，鞋子也进了些细碎沙粒，头发也乱糟糟，小黑鸟一根一根地给小平安梳理毛发，十分灵巧。

    老道长身着长袍温良有礼，样貌平平但眉眼和善，老道长缓缓走到沙堆前，小孩子们都停下来看着他，老道长笑呵呵，将纸袋里的小纸杯蛋糕一一分给小孩。

    “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老道长笑眯眯，小胖墩吃得快，老道长拿着纸巾轻轻擦掉小孩嘴边的蛋糕碎，又递了小纸杯。纸杯蛋糕只剩一个了，老道长转向小平安，轻轻摸了摸小孩的头发，递给了小平安。

    “谢谢叔叔。”

    “哎！你们真乖。”

    小黑鸟贴着小平安脖子休息，偶尔抖落羽毛，完全不理会老道长投来的探究目光。老道长等着小平安吃完小蛋糕，好奇地温声问，“小朋友，你的小鸟好乖哦，现在是不是睡着了？不会掉下来吗？”其他小孩也好奇地围了过来，小平安拍拍双手，低头看了一下，又在裤子上擦了擦，才伸手小心翼翼握住小黑鸟，捧在手心上，小手指轻轻抚摸羽毛。小黑鸟抖动了一下，安静趴着，舒服地舒展全身羽毛。

    “嘿，挺好玩的，我能摸摸它吗？”

    小平安一瞬间犹豫，下一秒护住了手心上的鸟，“小乖不喜欢别人碰它。”

    “啊，它叫小乖啊，小乖是你捡来的吗？”

    话题一下子打开了，小孩们七嘴八舌地回答，“小乖不是捡的。”“小乖自己飞来的，很乖的，但只肯给平安摸，只听平安的话。”“平安一生下来小乖就有了，平安是哥哥，小乖是弟弟，但是小乖长不大。”“不对！，小乖是小鸟，小鸟是长不大的！”“小鸟是可以长大的！我，我家的小狗狗现在已经长这么这么大了，跟我一样高了”“小乖是平安生的”“平安是男孩！男孩是不生宝宝的！是男子汉，我也是男子汉”“小乖也是男子汉吗？”“是男子汉，但不是男孩。”“男子汉从来不哭，小乖，嗯……也从来不哭。”……

    老道长头疼，“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老道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一人一鸟。小平安小手指一碰小乖的嘴尖，小乖张嘴做势要琢，一躲一咬，怪安静，怪乐呵。

    起身拍掉袍摆的的沙子，老道长摇晃脑袋，“好吧好吧，太阳要落山了，我送你们回家。”“自己的玩具要提好，来吧，回去吃饭。”

    “叔叔，我们能自己回去。”“我们能自己回去。”＂回去了喽。＂“叔叔再见”“再见。”“再见”

    小平安将小乖送上肩膀，拿起自己的玩具小沙铲，小黑鸟转动脑袋，抖搂翅膀，黑色细小爪子牢牢抓紧，小平安挥挥手，“再见，文远，依宁，思怀，季霖”“明天见。”

    “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

    小平安又看向老道长，说了句“再见”，小孩们各自拿着玩具离开了。

    老道长看了看迅速各回各家的小孩，得趣地笑了笑，往前慢慢跟着一人一鸟走了。

    小平安停了下来，将小黑鸟捧在手心，温柔抚摸，“小乖”“飞吧。”小黑鸟偏着头看小平安，轻微啄了小平安手心，抖动翅膀，飞了起来，盘旋在眼前，飞在前面，小平安跟在后面，跑了起来。

    小平安回来了，秦丹英从店里出来，拍掉小平安身上的细沙，牵着孩子回家煮饭，顾正伟则看店等老婆儿子送饭。

    第二天小平安被特意支去买酱油，老道长在秦丹英顾正伟开店前找了两人，三人在屋里面呆了很久，老道长看了眼相互低头依偎的两人，静声背手离开了。大门打开，老道长又摇晃脑袋，看见了缩在在墙根的小孩，小平安手足无措地捂住手里的鸟，一声不吭，睁着双眼看向老道长。应该是听到了秦丹英两人的奔溃哭泣，吓到了。

    老道长沉默着，突然无法直视小平安的眼睛。

    小平安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