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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你眼中的红痣 (第1/1页)
完美无瑕的玉。 数年前,苏临砚还年少时,江南沿着两年的春汛,导致开河泛lAn,湖北及南一带颗粒无收。 那是百年罕见的堤坝贪墨巨案。 一时间,灾民边野,名生皆哀。朝堂之上,无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直至最后,老宰辅组织朝廷募捐,又开国库,带着户兵、将领,勘察民情,赈灾济粮。 他从应天府沿路往南走,四处都是人间炼狱。 杭浙一带,自古富足之地,所有灾民都狂涌而入,苏家身为临安大族,早便以身作则,每月开仓施粥。 那时已经Si了很多人,苏家还被灾民席卷哄抢过。 府中的存粮都被用空了,才等到朝廷救济。 苏父亦是那位阁老曾经的门生,二人叙旧谈话时,苏临砚正在旁边。 阁老看到徒弟辞官回乡,当了闲云野鹤,还有了个儿子,便随意考他几句,苏临砚对答如流,举一反三。 苏临砚X格沉稳,经历许多变数,小小年纪,也算看尽世间百态,却依旧不卑不亢,卓然出尘。 他来了兴致,突然问他,“灾民受之恩惠,却施之以怨,你有何看法。” “无关贪yu,无关人X。生机不得温足,人便成恶鬼。是家国之过。” 阁老苦笑。 苏临砚沉默看家中疮痍,又道:“但如果是我,定会坚守住本心。” 阁老m0须,若有若无地笑着:“即便饥寒折磨已把你b成恶鬼,也会坚守本心?” 少年那时已静如修竹,在暗屋下仿佛蕴满泓光,他一身青衫,姿态挺拔,眉眼十分温润。 明明两日未进食水,脸sE苍白,却依旧点头,坚定道:“会。” 阁老讶然,沉默良久,而后对苏父说:“其子如玉,白圭无玷。” 他又起了收徒的心思,问:“此事过后,你可愿随我回京。” 少年仰头看他,眸亮如寒星,却摇了摇头:“读万卷书,是修己身。坚定本心,也只能拿来约束自己。” “为官者,要辅佐君王,济苍生万姓。”少年沉默半晌,继续道,“我能渡己,却不能渡人。” 如今,老宰辅早已身故。 那年的问题,十几年过去,正如屋中的暗灯,燃尽复燃,还在亮。问了又问,依旧不得解。 甚至,他当年说我能渡己。 他现在,竟不知自己,还能否渡己。 苏临砚想,这些人总说他美玉无暇。或是称赞,或许也有像薛止这般的人,带着淡淡的嘲讽。 可他分明觉得自己心中尽是裂痕,无法修补,不能自救。 当知县时,看民生百态,无能为力。入朝做官,深陷局势之中,也无能为力。 究其一生,十之都无可奈何。 又怎能总是得个,空有虚名的,完美无缺的名号呢。 苏临砚握了握手中的茶杯,已经觉得有点温凉:“掌印大人不喜完人。” 他顿了顿,看向薛止,似有深意道:“在下能理解。” 薛止长睫微垂,俊美的脸笼了一层黑影,他将珠串放在手心摩挲,风轻云淡。 “对啊,咱家阉人一个,讨厌完人,更不喜像大人这般,身家清白,俊秀无双的名门右族。” 烛火摇曳,灯花爆出哔剥声,薛止的语调轻似魅,“很正常。” 苏临砚看向他,T面回复:“掌印是先帝亲封的金陵银鹇,在您面前,旁人担不起无双二字。” 薛止看起来不像阉人,他少些Y柔,多了几分冷峭。或许是在监察院的缘故,穿着也随意,发冠未束。 他悠悠躺在椅子上,无骨盘靠一般,那一头乌发搭在身后,滑至腰侧,Sh润得能拧出墨来。 “金陵银鹇鸟……” 薛止一字一句重复这个称号,忽然抬眸看向他,笑着问,“怎么,苏大人此来,是也想享先皇之乐,让本官给你唱个曲儿?” 苏临砚果然不喜他的言辞。 “掌印说笑。” 薛止眼神更加深沉,眼睫映着火光,肤sE几乎透明,俊美而妖异,追问:“那你来监察院,是要……” 苏临砚盯向他,看不出情绪。 几息后,终于道,“是要来警告你。” 好。 薛止笑容愈深,他甚至都有点兴奋起来,或许自己也分不清那是嫉妒或者愤怒:“为谁——” 苏临砚缓缓道:“你查到的,当今贵妃娘娘,是我多年前的旁系表亲,亦是我的学生。” 薛止冷笑了两声,似早知道他要说什么。 苏临砚这种端方无趣的人,也只能说这些。 隔着暗灯,看那挺拔的肩影,薛止开了口:“贵妃娘娘在g0ng里好得很,咱家不知道苏大人这话,拨弄关系,居心何在。” 后g0ng和朝堂的关系,追根究底,也大都是党派之争。照外人看,其实也就是,贵妃娘娘为了权势尊荣,监察院为了行事方便,互相攀附。 这在过往朝代中,也不是什么稀罕见闻。 贵妃与权宦一丘之貉,清流也敢怒不敢言。 苏临砚看着他,眼似黑曜,火光都溶成了眸中的清冷:“她以后不需要了。” 薛止终于坐直了身子,那GU懒散劲儿终于褪去,曳撒在身,蟒纹流动银光,像活物一般。 他嗤笑一声:“哦?” “攘权夺利,跟你为伍,她以后不需要了。” 烛盏烧久了,一星灯火如豆。 薛止断出四字:“大言不惭。” “我看苏大人真是案子看多了被迷晕脑袋,W蔑当今贵妃,在监察院费这些口舌,让人生笑,来人,送客——” 苏临砚打断他:“慢着。” 薛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浅青sE的瞳孔在昏暗室内清透至极,边缘红痣很明显,一眨不眨,鲜亮惊人。 苏临砚心头一振,忽然想到什么,长指m0上自己左脸的细痕,是那天被薛止用刀割出的伤口。 瑕疵。 “眼中含痣,双瞳之象,为大凶之兆。薛止,你是怎么进g0ng的。” 薛止道:“苏大人,太聪明的人,也很令人厌烦。” 苏临砚似有所觉,随意一问:“你这眼中的红痣,也像称号那般,是先皇给你亲手点下的吗。” 屋内烛火微微,外面雨声已歇,不等他回答,苏临砚便已在短暂的沉默中懂了。 他此来只带了伞,走也只带了一柄伞,苏临砚站在门口,看着黑沉天sE,复又回头,“我希望你能管好身边的人,或许,也管好你自己。” “贵妃娘娘,是我教出来的学生,枝叶乱了,横生别节,臣给她剪了便是。” “她跟监察院,跟你们权宦,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落雨Sh泞,廊檐都沾了水意,染出一种沉郁的绿。 苏临砚站在门槛前,听到后面传来一句。 “苏大人……真是清高久了,把尊严和名声看得b什么都重要,让人发笑。” 苏临砚心中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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