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 (第2/2页)

   姜述桓的尖叫声被喉咙中涌出的鲜血堵住，难以瞑目地盯着姜甯走来的方向。

    他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公主可以成为最终的赢家。

    而姜甯却未曾看他一眼，径直向着景怡宫内走去。

    宫内昏暗一片，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还隐约夹杂着一丝腐败的气息。

    姜甯眸光放到明黄色的床幔之上，这个早年弑兄杀父、谋朝篡位，晚年残暴嗜血、骄奢yin逸，将祈国糟蹋得千疮百孔的祈国皇帝终于要死了。

    ……

    不知老天是仁慈还是残忍。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已经陷入昏睡五日的老皇帝竟然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他干涸的唇瓣蠕动，下意识地吞了口递到眼前的汤药，却在看到喂他的这个人的脸时，发出呜呜似若幼犬的呜咽声，褐色的汤药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

    姜甯嘴角含笑，那双眸子淡静如海。

    “父皇不必惊讶，我不是太子哥哥。”

    姜甯的声音清明婉扬，确实不若前太子那般低沉克制。

    “你……”

    老皇帝只发出一声气音，他早就成了口不能言的一滩臭rou，但从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还是能轻易看出恐惧。

    姜甯从容地为他擦了擦嘴角流出的汤药和口水，眉间的扶桑花与曾经的嘉瑶皇贵妃一模一样，“我是甯儿啊……父皇不记得了吗？”

    老皇帝枯槁般的手指艰难地指向他，眼白一翻，被刺激得再次晕了过去。

    ……

    八月十二日早朝。

    玄雍门兵变让老皇帝的成年皇子尽数殇崩，众数臣子也空了一大半，现在站在朝堂上的人均是瑟瑟发抖。

    昨日一整天，宫中竟然都没有传出一点消息。有些大臣只是平常地睡了一觉，睡眼惺忪地来上朝时，才看见那宫门上还在流淌的鲜血，以及宫人们腿打着摆子，一桶水接一桶水地在清洗殿前的白玉地砖。

    “上朝！”御前大总管王成声音依旧洪亮。

    众大臣跪倒在地，眼角的余光瞟着进来的胜利者。

    但是他们只看见了一个红色的裙角，和裙角上绣着的繁复凤鸟纹。

    是皇后吗？

    一直到他们站起来，看向端坐在皇位上的人——

    咯嘣——

    有两个大臣的笏板直接掉在地上，大半个朝堂的臣子腿脚发软。

    “太……太子？？”

    有个年迈的老臣哆哆嗦嗦地说道。

    姜甯眸光粼粼，“君相国。”

    不辨雌雄的清冽声音，在空旷的朝堂上响起。

    君闻眼角留下了眼泪，年迈的老人再次跪在地上，“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参见长公主殿下！”

    “参见长公主殿下！”

    群臣们皆是伏跪在地，每个人的心里皆是万千思绪。

    年轻的朝臣不认识这位长公主，便扯了扯旁边人的袖子悄悄询问。

    “谁啊，这是？”

    “奚邶公主……前太子的龙凤胎嫡亲胞妹啊……有二十多年不见了吧，离开京城的才三岁来着。”

    大家这才看清朝堂上端正站着的朝臣，除了中立派，就只剩下前太子的附庸了。

    左相段慕，人到中年依旧俊朗，他立于朝臣之首，半俯身道：“奕王、安王谋逆，已于昨日寅时三刻伏诛于玄雍门。而今宣陛下指令——

    晋奚邶长公主为奚邶王，自今军国庶事，事无大小皆悉委奚邶王处决，钦此！”

    伏诛两字就浅浅地为两个针锋相对了几十年的皇子生涯画上了句号。至于最终的胜利者——

    群臣们偶尔看向殿上的人，在那张脸上停留一瞬，便再生不出一丝异议。

    ……

    八月十三日子时二刻，位于皇宫西北角的永明大钟敲了整整九下，恢弘的钟声响彻整个皇宫。听到钟声的宫女太监们皆从梦中惊醒，跪趴于殿内开始为老皇帝祈福。

    长明灯点亮了整个皇宫天穹，却依旧没有留住老皇帝的魂魄。

    在卯时一刻，永明钟又整整敲响了四十九下，提醒了皇城众人，当今陛下崩逝。

    而京畿重地内的寺庙道观整整为之鸣钟了三万下，以超度皇帝亡灵。

    姜甯换了一身素色麻衣立于帝柩前，看着跪了一地的朝臣。

    “参见新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祈国帝纪通史·元帝本纪】

    孝昭二十七年八月十三日，祈愍帝崩于景怡宫，王室凋零，无男嗣。时先帝姬奚邶王甯长于北襄，左相与群臣议所立，咸立奚邶王，是为祈元帝。

    两年后。

    姜甯被朝臣们吵得头疼。每个人都在心底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都在为自己的家族谋划，在朝堂上堂皇对峙，在私底下徇私枉法。

    该结束这个状态了。

    姜甯看着这幅犹如菜市场吵架一般的场景，心中漫不经心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