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Y坠 (第1/1页)

    逃避，成了明知山唯一的选择。

    从那天起，她开始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班长。在走廊里，如果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会立刻转身绕进另一条通道；在教室里，她的目光会自动过滤掉后排那个座位，看向别处；即使在路上遇见，她也刻意拉开距离避免接触。

    明知山暗暗同自己的感情作斗争，不再和钟青兰打招呼，不再主动和她搭话，不再对她微笑···就算遇到不得不对话的时刻，也总是用最简洁最公式化的语言，绝不看她的眼神、与她对视。

    她像一只鸵鸟，自欺欺人地把头埋进沙子里，重新和原先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听她们讲着无聊的八卦，发出言不由衷的笑声，试图用这种虚假的合群感来麻痹自己，找回过去那个安全、从容的明知山。

    而钟青兰对此的反应···不必看也能料想得到，更何况明知山并不是真的瞎子。任何一个亲手毁掉自己JiNg心搭建之物的人，偶尔都会有慢慢品味这过程的奇怪癖好。

    她看到那双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看到对方数次yu言又止，最终却只是沉默地低下头。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怨怼。钟青兰只是安静地承受着这一切，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寡言少语的班长···

    “你最近怎么回事？跟班长吵架了？”午休时，李思朝终于忍不住问道。她啃着一个苹果，含糊不清地说，“感觉你们这几天都很奇怪，她看起来b以前还要低气压。”

    “没有啊。”明知山只是笑笑，避而不答，眼睛盯着窗外。

    “切，不说算了。”

    李思朝了解朋友的脾气，撇撇嘴不再追问，担忧的目光望向后排的班长。

    ···按理来说，她没有关心这事儿的责任。她不是那种擅长在好友矛盾间牵线搭桥的成熟角sE，也从没担任过不徇私情的调停者，那是明知山的专利。

    况且，钟青兰和她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即使是在为数不多的接触中，她也能看出，对方的视线和注意力基本只停留在明知山身上，自己不过是被捎带上的附属品。

    但正因如此——正因为旁观者清，她反而感到自己有义务去了解事情的原委，去弄清楚两人间发生了什么。

    决心既定，李思朝匆忙啃了几口苹果，鼓着腮帮子朝明知山晃了晃手里的残骸，含糊道：“我去扔垃圾。”

    她起身绕到教室角落，又悄咪咪找到钟青兰的座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

    “班长？”

    呼唤声闯入耳膜，钟青兰从书本中猛地抬头，像被人从假寐中拽出。

    ···眼前是李思朝，神情拘谨，嘴角还SHIlInlIN的。

    ——会是明知山叫让她来的吗？明知山想叫她转达什么吗？

    她心里油然而生渺茫的希望，连带着茫然麻木的脸也突然有了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了。

    “···怎么了？”

    钟青兰放缓语速，约束着自己尽力保持耐心，可那副神情、那种压抑不下的期待却叫李思朝突然感到胆怯了。

    “啊，就是···”她踌躇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压根没法从班长这里得到答案，正相反，班长还期望着她能解答什么。

    怎么了？她俩之间怎么了？

    眼下，本yu问出的话变得棘手，可她实在缺少随机应变的灵活头脑，只能呐呐将原本要问的话提出来——

    “你和知山闹矛盾了吗？”

    此话一出，钟青兰那副摇摇yu坠的神情一下镇定了。

    李思朝变回了李思朝，这个瞬息之间，那GU使她不由自主产生亲近之情的怀疑消失了，她重新找回熟悉的陌生感。

    “我们···”

    钟青兰恢复了平日冷静疏离的态度，刚吐出两字，却又将即将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她和明知山闹矛盾了吗？

    人很容易用美化过的记忆来欺骗自己，而记忆一旦经过美化，原本的情况就会被人遗忘，不会有两种截然相反彼此排斥的情况共存于脑海中。

    “我们没有闹矛盾。”

    这大概是经过美化的记忆，自欺欺人的说法吧。

    “李思朝，你知道吗？”

    “我暗恋着明知山，因此她选择疏远我。”

    “我们只是碰巧有了接触，成了朋友。她像对其他人一样，对我友善又亲近，让我感觉自己似乎还没有Si透···但事实上，不论她做什么，你才是她的第一选择。”

    “即使我很悲伤，知道我们永远不会在一起，但我没有离开的勇气，我总是情不自禁靠近明知山，而她不会知道，也不会拒绝。”

    “我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大概率不会接受这份感情，但又害怕被讨厌被疏远，所以才一直维持朋友的身份，直到现在被她发现。“

    钟青兰浅浅微笑着，注视着面前那张等待着答案的、困惑的脸。

    “她其实没有做错什么，因为不曾有选择摆在她面前，她也不是故意想让任何人伤心。毕竟，从一开始，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啊。”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些心声一句也不曾被讲述出来，面前只有李思朝不安的脸。

    最终，钟青兰只是这样总结：“我们之间是有些矛盾。”

    “···是什么呢？”

    她想了想，用微不足道的淡然语气回道：“只是人与人之间很常见的那种矛盾而已。”

    李思朝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纠结神情，果断放弃了追问，从她面前离开了。

    于是钟青兰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书本上，目无所视，耳无所闻，重新沉浸在自己亲切的绝望中去了。

    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同时拥有“保持良好自我感觉的需求”和“对准确X的需求”，长期受挫时，牺牲对幸福的期待便可以维持自我感觉的“一致X”。——即把注意力集中在痛苦这一确定事实，而非幸福这一未知因素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漫长的苦恼会使人丧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