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尘_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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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1/1页)

    正午,烈日高悬,草木被盘剥了水分,热蔫在路旁,萎靡不振。

    张文君随手擦去额间热汗,勒住缰绳,身下马匹旋即停住不动。

    怀中人气息不定,点xue止血、简单地用药敷涂伤口只能保一时性命,尽管张文君刻意放缓前行的速度,此人腹部的伤口依旧渗出不少血水,若再找不到一处安身地,怕是人命危浅,朝不虑夕。

    “公子公子,”灰衣小仆乘马上前,他遥指远方,十分急切,“那儿有炊烟,当是有人所在。”

    “走,事不宜迟。”

    扶稳怀中人,张文君再次驾马前行,有二人紧随其后。

    炊烟处,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牌匾斑驳掉漆却被擦得锃亮,灰瓦砌墙,梨木作藩。此地来往人士不多,两三匹马立于西边屋檐下,几名闲客在屋内正吃茶谈笑。

    三人一路颠簸,已是累极,为首的那位浅衣青年虽满头大汗,但半分不敢耽搁,欲急下马,却被身后赶上来的人拦住。

    那人身着玄衣,一把将马背上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之人抱下来,架起他的胳膊走入客栈。

    张文君会意,拎着药箱跟上去。

    屋内,客人见三人带着一满身是血的伤患走入,谈笑声渐止,纷纷向他们打量来。

    张文君无暇他顾,匆匆订了间房间,掌柜的见此景一时骇然,寻思着救人要紧,令小二赶紧领着人去最近的客房。

    他们将人置于床上,灰衣小仆抱着铜盆出门打水,其他人则被张文君遣出去。

    玄衣人伫足门口,蹙眉凝视床上之人。

    张文君见状,连忙说道:“重伤之人如何害我?伤者需静养,齐大哥姑且守门,有事我随时知会。”

    听罢,齐浔这才离去,去时把门轻带,并留了个小缝。

    半晌,脚步声由远及近,韩平端着水盆回来,低声示意:“公子,水来了。”

    “好,进来吧。”

    他将水盆放下,看一眼俯身为那人清创治伤的公子,慢慢退出房门。

    最为严重的伤势位于腹部,利器刺入所致,所幸伤口不深,未及要害,麻烦的是,腹部伤口带毒。张文君已将浸了毒的rou剜去,用绢帛擦去渗出来的血,撒上药,并细细包扎起来,最后处理一下少年身上的浅伤。

    事罢,他暗舒一口气,抬头才发现半昏未昏的少年疼得冒急汗,嘴里说着听不清的话。张文君又拿出干净的绢帛,轻轻揩去少年身上的汗渍,感叹少年的坚韧,悄声安抚他,待到少年阖眼,呼吸平稳,才准备离去。

    可那少年许是陷入梦魇,一把抓住张文君靠近床边的手,喃喃道:“别走。”

    “爹、娘…别走…”

    张文君愣住。

    稚气未去的脸被紫色的淤斑占据半边,少年两腮鼓动,不停地呼唤着自己的亲人,他鼻头圆钝,嘴唇厚实,唇边发紫,本就相貌普通,如今脸上伤痕遍布,更是惨不忍睹。张文君反握回去,少年手上的皮肤瓷实细腻,虎口、无名指等几处覆盖了一层薄茧。

    今日,他们驾马行至半路,锦衣少年跌跌撞撞冲出绿枝重叠的树林,扑飞一地沙石,他厉呼救命。

    两名黑衣蒙面随之跃出,几刀下去,少年锦服之上丝缕尽断,赫然漏出几个大洞,鲜血直溢。

    张文君的马匹受惊,蹬腿跃起,他拉扯缰绳之际,齐浔便飞身抱他下马,受惊的马匹则由韩平安抚情绪。

    “齐大哥,救人要紧!”二人刚落至地面,张文君顾及眼前的厮斗,双拳紧握只恨自己武功平平。

    齐浔向来话少,公子一言,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照做,他反手掷出剑鞘,打脱一人手中的刀,旋即纵身一跃,体迅轻鸿,一脚踹翻丢了武器的歹人,一手握剑挡住另一人来势汹汹的快刀。刀剑相撞,争鸣声动,蒙面人虎口如电触,五指猛然挣开,大刀“哐啷”落地,他红着眼,对同伙说道:“风紧,扯呼!”

    刹那,二人掠地疾走,转眼消失于林海中。

    捡起地上的剑鞘,齐浔简单地收剑入鞘,执剑而立,待树影了无动静,他向地面寻去,张文君已前去查看那人伤势。

    齐浔面色寻常,眸底深沉,沉默不语。

    窗外几声鸟鸣唤醒张文君,他感受少年手心的温度,静默而坐。

    不知是谁家过着锦衣玉食的少爷,遭逢了何等大难,躺在此处,仿佛受梦魇侵袭,呻吟不断。

    切。

    躺着的少年腹诽。

    傻子,装装可怜你就上当了,小爷我非得套出你们的目的不可。

    疼死了,演戏演到底,这伤须是真伤才好蒙混过关,当日,暗探来报,已寻见魔教余孽踪迹,季归遥立即自告奋勇表示以身试险探出余孽诡计,遂上演了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腹部伤口是他刻意模仿而为之,无论是手法还是伤口模样都与真实遇害如出一辙,为确保事情万无一失,他特地用了点儿匪家小毒,不至于要人性命,顶多是让人持续几日浑身乏力,皮rou有若火烧灼之感。

    他起先昏死过去,而后是感受到剜rou剧痛,尖锐的刀身嵌入rou里,毒药沁腐的烂rou被痛快挖去,连贯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可怜季归遥一口气没憋住,差点痛喊出来,幸得他忍耐力惊人,把痛喊愣生生压成低呼,顺便装了把可怜。

    终究是少年意气,估错伤势情况,造成自己血流不止的结果,若张文君是庸医一枚,他怕是真的难保性命。

    “安心,我不走。”声音婉转,叫人回想起,初春融化的冰雪,汇聚成流水滴落在山川之中,回声悠荡,清脆悦耳。

    季归遥的手仍被仅仅握住,他闻得此声指尖微颤。

    像,太像了,这声音……

    他觑向张文君,眼神迷茫,看不真切,那人嘴唇一张一阖,说的话仿佛是什么玉露琼浆,季归遥一听,竟冒出“今日受此伤也是值得了”的想法,尽管刚才他满肚子抱怨,但现如今忍不住阖眼,睡意沉沉。

    罢了,今日先饶过你,等我醒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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