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领件日」 (第1/1页)

    周三的早上，yAn光把巷口照得乾乾净净。

    我把便条纸翻到今天那一页：

    下午四点，领件

    路：我走前面

    讯息：第一则先报位置

    斜背包拉好拉链，护腕戴在左手，掌心觉得稳。门口鞋带打第二个结时，手机「叮」一声。

    陆行之：【我把到户政的步行路线画好了，避开人cHa0。你走前，我在两个路口等你一下。】

    孟时岳：【文件夹帮你分格：影印本／号码牌／小贴纸。到柜台先报件名就好。】

    江见川：【这份舒压播单，第三首很抓呼x1。记得戴耳机。】

    何一舟：【保温袋在店里柜台。回来拿。】

    顾清岭：【我训练结束直奔门口，不挤里面。你到就打「到了」。】

    我把「到了」两个字存进快捷，心里先数一遍：一、二、三。

    下午三点五十，户政外的树荫刚好能罩住半条人行道。

    第一个路口，陆行之真的在。他站在Y影里，秒表倒扣在x前，见我过来，只往旁边退半步：「直走，楼梯靠右。地面有两块滑。」

    「收到。」我从他身边走过去，他没有跟，只抬下巴：「我在下个口。」

    他的存在像一张看不见的路线图，把人cHa0缝隙拉宽了一点。

    第二个口，是孟时嶂。他把透明夹递给我，分隔贴纸颜sE不一样，标得明明白白。

    「这张号码牌我先帮你cH0U了。」他把小白单放到我手心，「萤幕叫到前两号时再往前一步。不用急。」

    我点头：「谢谢。路我自己走。」

    他像早有预期，只往栏杆边靠了一下：「我在这里，有事招手。」

    走到自动门前，风从里面吹出来，有一点冷。我把耳机塞进去，江见川播的第三首正好开始，节拍很轻，像有人在旁边跟我一起x1气、吐气。

    我打字：【到了。】

    顾清岭回得很快：【看见你。第三排。】

    她站在外面靠墙的那块Y影里，没挨近，只抬手做了个很小的手势：一、二、三。

    我也在心里跟着数，肩膀慢慢往下沉。

    等待区的人不多，但总有人往前挤。轮到前一号时，一位大叔直接把表单往窗口一拍。柜台小姐抬了抬眼：「请照号码走。」

    他还想说什麽，孟时嶂已经在门边朝里做了个「退一步」的手势，语气平：「先办完前一位，你就到。」

    大叔看了看四周，闷闷退回线内。我心里那颗快冒泡的怒被轻轻按住了。

    轮到我。柜台小姐眼神专注，问话简练。我照着文件夹的顺序把东西递过去：影印本、表单、号码牌。她点点头，指了指印章的位置：「这里。」

    我签完名，手心微汗，护腕把手感固定在一个稳的角度。

    她把热腾腾的一份新证件从机器里cH0U出来，压平，递到我面前：「收好。」

    我「嗯」了一声，没有多想什麽形而上的事，只把它塞进斜背包外层的拉链袋——那个最好拿、也最安全的格子。这件事就像把一张纸放回档案夹里，归位，仅此而已。

    走出自动门，我先把第一则讯息丢出去：【好了。】

    顾清岭已经站直，没有扑过来，只问：「需要抱两秒吗？」

    我看了看出入口的人cHa0，摇头：「先喝水。」

    她把水递到我手边，自己往旁边退回那一只手距离。我含了一颗薄荷糖，凉意从舌尖往上走，心跳慢慢对回节拍。

    陆行之在阶梯口把一块Sh痕拖乾，回来时只说：「往右边走，地不滑。」

    孟时嶂把透明夹重新整理给我：「影印本放最外层，回家好收。有问题再打给我。」

    我点头，包带往上提，准备动身。

    「喂——」有人从骑楼那头跑来，是穿着围裙的何一舟，背上还背着店里的帆布袋。「保温袋。」

    他把袋子塞给我，呼x1有点乱，自己先别开视线：「……晚了就不热。」

    我接住，手心立刻被温度抚了一下：「谢谢。等我回去再开。」

    四个人不约而同看向我。我笑：「我自己走，你们不用送。晚上再见。」

    话一说完，空气像往下落了一格。但不是冷，是安——每个人的步子都停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谁要往前抢。

    回程的路上，我走在前面。拐到第二个口，江见川的歌播完，下一首是完全没有词的钢琴。我把耳机摘下一边，让街声进来。

    前面一位阿姨手机没握稳，「啪」的一声落地，滑到马路边。我快走两步，蹲下去替她捡起来。

    她连声道谢。我笑了一下：「小心滑。」

    抬头时，看见对街的玻璃倒影里，有三个熟悉的身影分别停在不远不近的位置：

    靠Y影的是陆行之，站得笔直；

    靠骑楼的是孟时嶂，低头在回讯息；

    靠红绿灯的是何一舟，手里拎着空袋子。

    他们都没有过来，像三个不吵闹的路标，我走，他们各自归位。

    傍晚回到便利店门口，叮当的风铃被风抚了一下。

    「回来啦。」何一舟把柜台的抹布拧乾，假装漫不经心，「袋子开了再说好不好吃。」

    我拆开保温袋：汤面还热，蛋饼切成小块，边角用锡箔纸裹好，汤的咸度刚好。

    我舀一口，真的笑出声：「好吃。」

    他小声「哦」了一下，耳尖红了一点。

    离开前，他塞给我一张用小票折的纸条：「……回家再看。」

    我把它夹进便条纸本。

    晚自习前，教室後墙多贴了一张小海报：**「请照号码走；请让出通道。」**字很简洁。

    我坐下，把今天的便条纸写满：

    【领件日】

    路：我走前面；两个路口各有人等我一下

    等待：照号码走；前两号时往前一步

    柜台：先递文件夹；签字不急

    物：新证件放外层拉链袋＝归位

    【他们的心意】

    行之：路线／Sh地提醒

    时嶂：分格文件夹／号码牌

    见川：舒压播单

    一舟：保温袋／纸条

    我的回应：都收；不代表答案；距离在

    【我】

    第一则讯息：到了／好了

    需要时自己说：「喝水」「等我一下」

    一、二、三——步子就稳

    写完，我把小票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两行字，笔画不整齐：

    「今天做得很好。

    晚上路口小心滑。」

    我把纸条摺回去，夹在便条纸本里。心口那一下暖得不夸张，但实在。

    夜里，我把新证件从外层拉链袋拿出来又放回去，确定它在。

    手机震动，是顾清岭：【我在楼下。要不要走两步？】

    我想了想：【走。】

    她没有上楼，只站在路边等我。我走到她面前，她问：「需要抱两秒吗？」

    我看了看四周，点头：「可以。数。」

    她圈住我，力道轻。

    「一。」

    风把路边旗绳敲了两下。

    「二。」

    我的呼x1慢下来。

    「三。」

    她松开，退回那一只手距离。什麽大道理也没说，只和我并肩往前走。

    我把今天最後一句话说出口：「我开心。」

    不是因为拿到什麽证明，而是因为在需要的时候，我能自己走，也有人在不拥挤的位置等我。

    礼物我会收，步子我自己落。至於答案——不必今天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