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 9 风吹亮了火种 (第1/4页)

    雨下得很大，雨水从洞顶滴滴答答地渗下来，一股难闻的臭味从雨里透了出来，或许是烟味，又或是烧焦的煤味。水流涌进阴沟的咆哮声、铁器敲击声回环在幽深的隧道漩涡中。

    长庚警惕地望向通道的四周，前方没有光，灰蒙蒙的烟雾挡住了视线，只有拐角会点一盏破碎的电灯。他的左手，正在摆弄着口袋里一把左轮手枪。

    “将军一直在战场，并不知道四年前国会区发生了什么。”柯文说道，瘦弱的他如同下水道里的耗子一般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隧道，左转再右转两次再左转。

    “这几年夜里，总是有人家传来悲恸的哭声，治安官员挨家查看，将尸体套进裹尸袋里，

    他们谎称这些人得了流感瘟疫，或是无药可医，但其实裹尸袋里的根本不是尸体，而是活人。‘改造’永远不会是官方承认的原因，可这欺骗不了任何人。”

    柯文走在最前方讲解，其次是顾昀，他将长庚护在身后，大概是为防止柯文报四年前杀母之仇。

    顾昀穿着黑色军用大衣，从脖颈紧束到脚踝，细长的剑刃被攥得像一把刚宰割完头颅的镰刀，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血线，这是他训练了半年的武器，顾昀不喜欢使用手枪，他嫌它分量轻。

    “将军，”柯文叫住了身后暗影里的男人，鬼鬼祟祟又饱含期待：“您肯定很感兴趣，为何市政厅那群混球天天发了疯似的巡逻，却发现不了我们的窝巢。他们不知道，首都国会区所有的维度都向我们敞开，我们就在他们肥屁股底下玩躲猫猫呢。”柯文拿腔拿调地如同莎士比亚一样独白演讲了一番。

    长庚：“你能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吗？我是说，所有。”

    “当然，不然你们怎么会跟来，将军又怎么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柯文笑容一下子绽开，瘦骨嶙峋的身躯诡异地钻进一个狭小的窨井盖中，像是拨动了什么机关，轰的一声，前面

    整个防空墙缓缓升起，灰尘与焦土猛地一下腾起——

    柯文站在门后面，神似电影中救世主的剪影。

    昏暗光线中，一个地下二十层的庞然洞xue显现了出来。活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出来。数十条宽阔的通道织成了清晰的交通网络，地下与地面上的街道遥相对应。成百上千个xue居者，与维修井、火车道、排水管道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一个危机四伏的雷区，一个绝佳的天然屏障！最关键的是，在这个黑暗潮湿的地方，李丰的监视器并不多，这些改造人能轻而易举便能躲避地面那群治安官。【注释1】

    柯文带领他们参观这个密闭城区，人群一直很安静，默默注视着顾昀与长庚。这些人大多有着灰白如尸体般的面容、充血的眼球，泛着青紫色的嘴唇，以及因为长期潮湿不见光而溃烂的皮肤。

    顾昀很远都能闻见整个空间里杂糅交叠的信息素味道，像地窖发烂的花朵与血腥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恶心。竟然全部都是改造人，有成功的，有失败的，有alpha，有omega，有病重溃烂的老人，有脸上长满蜱虫的婴儿，有些腿部畸形，有些畏光躲在暗影里，他们全都像蛆虫一样牢牢黏混在一起。

    柯文缓缓说道：“这些人没有讣告，新闻只模糊地说是死于矿难意外事故，噢，该死的意外事故！没错，皇帝年复一年地将失败的改造体活埋进西部矿山，再用炸弹销毁了证据。几万人中仅有一两百人能捡回小命，但也正是我们这些幸存者偷偷挖出了一条地下生命通道，才有了这座地下城。想必你们一进来就闻到烧焦气味，因为这儿本就是建在地下煤矿废墟之上。”

    “皇室哈迪森医生团队发现了改造体会有听觉视觉灵敏的突破作为体能下降的代偿这个秘密。所以今年，他们开始用有孕改造体生的婴儿做实验，逼迫改造omega与alpha配种。成千上万婴儿堆在一起，皇帝从中挑选有特异功能的成功体，送他们去参军。将军，他想拥有自己的生化人军队。”

    顾昀的呼吸开始急促，脑部的神经在皮肤下隐隐作痛。他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踉跄了几步。浑浑噩噩往下看，角落里有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以及一股烂甜瓜似的恶臭。

    “噢，可怜的小麦克。谁又把他锁在了这里！”柯文有点愤怒，长庚却注意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那是个被锁在下水道管子旁边的omega。破烂的衣服无法掩盖住扭动狂热、气喘吁吁的年轻rou体，他发情的下身像犯了毒瘾一样不停抽搐，手腕与腿根被锁链磨得红肿流脓，深达白骨。

    “小麦克就是那些不幸的omega之一，他十多岁就被抓去了高塔里，被十多个下等alpha重新覆盖标记。见他的时候已经维持不了人样啦。”柯文像神经质的猫一样，咒语般的声音凑近顾昀的耳朵：“差一点，就差一口气，将军您是经历过那个鬼地方的，很少有人能够全身而退——整夜嘶吼，没有药物能压制的发情热，在白色的屋子里用钢丝棉手yin……”

    顾昀像触电般厌恶地偏过头。没有窗户的那间屋子，还是播放卷曲、碎裂皮rou的那间屋子？那里有许许多多的屋子，还有那些屋子里鬼魅般穿透脑叶片的仪器电击亮片，散乱、

    破碎的欲望在噩梦般的暗光中行乞，山火般呈几何级数蔓延的无法遏制的欲望，不知羞耻的性高潮……

    “让我再当一次你的亲卫吧。”

    长庚突然把话题岔开了。他不露声色地上前，像块坚硬的盾牌一般横亘在顾昀与柯文之间。

    顾昀抬头，目光第一次略带屈尊俯就地从长庚脸上掠过，眼神变得冷漠而又专注，犀利攫取而又不动声色。长庚顿时觉得被困在了厚厚冰窖里，断绝了一切温暖。很久之后，顾昀的目光才恢复温度，或者说出现了人类共鸣的情感：“别瞎跑，待在我身边。”

    长庚松了口气，他的子熹早已拥有了自我纠偏的能力。

    他小声说道：“我曾经这样做过，这四年没有一日不在悔恨中度过，你看，上帝惩罚了我。”

    “只有你的长官享有这个权利。”顾昀打断了他，又用掌心碰了一下长庚的指尖，带着某种劫后余生的试探与确认：“再跑掉，就把你降职到炊事班做饭。”

    长庚收紧手指，一下将顾昀拽至身后，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掩护着他。随即，两人凝望着前方那个似乎临时搭起的广场，看见站着的密密麻麻的“?”脸上透着病态的铅灰色，有人正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着，令人毛骨悚然。

    “先生们，”柯文从鼻孔里长呼一口气，像是在炫耀他的王国：“无论如何，所有地下城的公民，都真诚期待你们的到来。”

    柯文所谓的真诚可能与字典里的含义大相径庭，因为长庚看到某种卑劣可憎的东西映在他那张赌徒一般的面孔上。

    他直挺挺地站在人群前，像是等待攻击的人。口袋里的手枪也在等待。

    几乎在同时，顾昀也意识到这场欢迎仪式的不同寻常。

    在风暴中心，他们站成了没有空隙的一面墙，人群嗡嗡地议论笼罩着他们：

    “快瞧，高塔里唯一的浪漫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