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空房间 (第1/1页)

    母亲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麻木的神经。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考研失败就算了，连份正经工作都找不到？天天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能搾出钱来吗？楼下张阿姨的nV儿，b你还小一岁，现在都在会计师事务所转正了！你呢？你将来怎麽办？喝西北风吗？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辛唯申靠在房门上，目光虚浮地落在窗外对面楼房千篇一律的yAn台上。母亲的话语具T内容已经模糊，只剩下尖锐的音调和持续的压迫感，填充着房间的每一个缝隙，让她无法呼x1。

    她需要一个出口。任何出口。

    「……我搬出去住。」她突然开口，打断了门外永无止境的数落。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静了几秒，母亲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更深的愤怒：「搬出去？你有钱吗？你拿什麽搬？去找谁？别异想天开了！你离了这个家还能活？」

    「有朋友有空房间，便宜租给我。」她撒谎了，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脑海里浮现出枫叶道上那张羞涩紧张的脸——吴子延。他提过自己租的公寓有个小房间一直空着。

    「朋友？什麽朋友？男的nV的？我告诉你辛唯申，你别给我……」

    「就这麽定了。」她第一次用如此斩钉截铁的语气对母亲说话，虽然心脏在x腔里微弱地撞击着，但一种破罐破摔的快感支撑着她。她拉开门，无视母亲惊愕而愤怒的表情，开始机械地收拾行李。

    母亲的斥责变成了哭诉，数落她的不懂事和白眼狼。辛唯申充耳不闻，只是将为数不多的衣物和那台沉重的笔记本电脑塞进行李箱。她的动作很快，怕慢一点，那点虚假的勇气就会消散。

    站在吴子延的公寓门口时，她才後知後觉地感到一丝荒谬。她只凭一个冲动的念头和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男生随口的资讯，就来到了这里。

    门开了。吴子延看到她和她脚边的行李箱，眼睛惊讶地睁大，随即脸上迅速漫起红晕，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辛…辛同学？你这是…？」

    「你说有空房间。」辛唯申直接地说，没有多余的寒暄，「我能租吗？按市价。」

    「可…可以！当然可以！」他忙不迭地点头，侧身让她进来，甚至有些慌乱地想要帮她提箱子，又被她不动声sE地避开。

    房间很小，但乾净，有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扇窗对着後街，b家里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好太多。空气里有淡淡的洗衣粉味和一种书页的气息。

    「你…你先住下，房租不急…」吴子延搓着手，眼神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辛唯申点点头，开始整理为数不多的东西。他就尴尬地站在门口，像个被罚站的学生。

    同居生活就此开始，却泾渭分明。她不再投递注定石沉大海的简历。早晨六点，她便去便利商店打工。制服是公司发的蓝白sE，宽松得像借来的。她踩着球鞋下楼，风吹过脸时带来一种短暂的清醒，她决意放弃不切实际的理想，沉沦在现实世界中。

    住下来後，她发现吴子延的生活规律到几乎一成不变：出门上班。下班回来，会先去市场买菜，做简单的晚餐。饭後，他会泡一杯茶，然後就坐在客厅那张旧沙发上，拿出那个牛皮笔记本和笔，沉浸进去。没有多余的社交，没有喧闹的声音。就像是某种自律到近乎的时钟。

    辛唯申最初只是冷眼旁观。他写作时的样子尤其让她觉得…可笑？眉头微蹙，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咬着笔杆沉思，像个努力模仿大人模样的孩子。她脑中充满零散的想法，却始终没有完成过一个完整的故事。而眼前这个「看起来笨拙的人」却能日复一日地坚持。

    夜晚降临时，她会坐在房间地板上，听客厅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那声音持续、稳定，带着一种她所没有的笃定。

    一种烦躁感悄然滋生。

    她开始故意打破这种规律。在他写作时，她会走过去倒水，弄出些声响。她会穿着清凉的吊带裙在客厅里来回走动。她会在他对面坐下，什麽也不做，就直gg地看着他。

    吴子延总是会变得紧张，笔下的动作停顿下来，耳根泛红，不敢与她对视。

    「写什麽呢？大作家。」有一天晚上，她终於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调笑。

    「没…没什麽，随便写点…」他下意识地想合上笔记本。

    「哦？不能看吗？」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笔记本的边缘。她的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得很乾净。

    吴子延像被烫到一样，身T微微一僵，却没有阻止。他的顺从让她感到一种微妙的权力感。

    她没有真的翻开，只是享受着他紧张无措的模样。她俯身，靠近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和肥皂味。

    「天天写，不累吗？」她的气息几乎喷在他的耳廓上。

    吴子延的呼x1明显急促起来，整个人僵在沙发里，一动不敢动。

    辛唯申笑了，是一种带着冷意的、胜利的笑。她直起身，不再看他，转身回房。留下他一个人，心跳如鼓，面红耳赤，久久无法回到他的写作世界里。

    她觉得很有趣。像逗弄一只过於温顺的宠物。这或许是这片虚无中，唯一能让她感到自己确实“在场”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