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帝】短篇合集_【修帝】照无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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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帝】照无眠 (第1/6页)

    Summary.

    他只是在等。

    倘若两人之间相隔百步,他愿意向他走九十九步。可他要走九十九步就停下,静静地等那人向自己走一步。

    ——————————————

    阿修罗嗅闻到血液与杀戮。

    他睁开眼,看到满地的尸骸、崩塌的高塔和缓缓靠近的巨大光球,是忉利天。有人在他耳边不停絮絮着什么,他听不清晰,而后那些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大,最后成为无数歇斯底里的尖叫,几乎将要贯穿他的耳膜。

    阿修罗将手攥成拳。他感到有什么在随着骨节咯吱作响的声音钻出土壤,抽芽,拔节,疯长,无法克制。浊气在他体内郁积,尖叫与恸哭声逐渐化为两个纠缠的人声,他们争吵、大笑,时而痛苦时而欢愉。

    又是这样。

    破坏他们!那声音在阿修罗耳边嘶吼,于是天穹破开一条可怖的裂隙。

    够了。

    将这世界烧成灰烬!那声音又大笑,于是熊熊火焰开始燃烧。

    够了!

    你生而就要带来灾难!众生如同蝼蚁,困顿挣扎,唯毁灭是他们的归宿。

    “我说够了!”阿修罗吼出声来,朝着那扭曲的声音猛地挥拳。

    有什么迸溅到他的脸上。一片混沌中他再次睁眼,只见他挥出去的拳却贯穿了面前人的胸口。鲜血浸透帝释天的白袍,他的爱人躺在他怀中费力地抬起手来,想要抚一抚他的脸颊。

    “阿修罗……”帝释天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看到断折的剑落在你的手边,鲜红像墨一样在你的身上晕开。忉利天的光辉将白日照成黄昏,有一瞬间我又回到了那个雨夜。那时我还没有编起头发,怀中母亲的身躯渐渐冰冷,而我只能无助地哭泣。那时我不知道往后的日子我一个人能去往何处,命运终于慷慨地回应了我的乞求,却将它标上了我无法偿还的价。我看到你的眼里满溢着和那时的母亲一样的感情。骄傲的,眷恋的,温柔缱绻的,母亲是笑着的,你也是。

    ……

    帝释天的手垂下去。

    他们立足的地面崩裂开来,阿修罗沉默地看着那双眼,直到帝释天从他怀中滑落。白色的影子与无数碎石沙砾一同坠下去,他没能抓住他的手,像从前的千万次一样。

    明明被贯穿的是帝释天的胸口,此刻阿修罗却感到自己心口疼痛难忍。他知晓这是梦境,可那是一段他永远无法泰然处之的梦境。耳边有低语,像幻听又像真实,蛊惑他焚心以火,再将这世间万物都烧个干净,便可永远摆脱噩梦缠绕。

    有那样一瞬间,他也真的想那样做。

    一了百了。

    但他最终纵身跃下,耳畔风声萧瑟,他看到帝释天衣摆被血染红,像暴风雨中飞过又坠落的白鸟。阿修罗在下坠中第无数次张开双臂,第无数次将他的鸟儿护入怀中。猎猎风声将那些蛊惑低语掩盖,神格的暴动停止了。

    在梦境的终点,他第无数次哼罢了歌谣,听见怀中人入睡时安稳的呼吸。他知道梦中的帝释天只是幻影,他只会一次又一次做出一样的事、说出一样的话,不会回应他分毫。但他还是沉默地望着他的睡颜,最终轻叹一声,在第无数个噩梦中,第一次吻在他的眉心。

    他又将人拥紧了些,胸口的暴虐欲望渐渐平息。又如何能够不去拥紧呢,那样的光,他的光。

    眼前的幻象作雾气消散,怀中的那抹纯白也渐渐淡去,最终化为他掌心一朵莲花。深渊的破坏神睁开眼,身旁数丈之内尽是被他无意识间释放的巨大力量震碎焚烧的砂石与焦土——他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阿修罗最后抬起头来,深渊的夜一片混沌,不见星,不见云,不见万物,却有一束月光从遥远的夜空照进来,安安静静地落在他身上。

    迦楼罗从巨石后探出身来往前走几步,欲言又止。地上的深坑与焦土昭示着刚才阿修罗曾狂性大发,每当这时他便会带着金翅乌族人们躲得远远的,毕竟整个深渊谁都无法禁受得住那一位暴虐的力量。

    阿修罗离开深渊的次数并不少。多半时候他不带任何人同行,只去附近边境村落尽头的小木屋转一转。仅有的两次远行,一次是同八岐大蛇交易,一次是往晴明的祈神舞宴去。迦楼罗偶尔会思索老大究竟在追寻什么,又想要得到什么。他是不懂阿修罗的心思的,百年前在深渊时便是如此——他以为阿修罗要取伪善的天人之王而代之,他却将王冕戴回帝释天头上;他以为阿修罗要杀了帝释天,他却抛弃一切救了帝释天;他又以为阿修罗恨帝释天,却原来他自始至终都爱着他,寂静又喧嚣。他助八岐大蛇挣脱桎梏,却又成了晴明的宾客,身为破坏神却总是在保护,行踪不定、正邪不明,同谁都不屑多说一句话,更无兴趣做任何人的盟友。倘一定要说阿修罗是为着什么在世间孑然奔行,迦楼罗想,那同他胸口莲花纹样的疤痕一样,都是不可言说,却昭然若揭的。

    他想回到帝释天身边。

    “干什么?”阿修罗背对着他,声音从远处的深坑中央传来,听不出喜怒。

    金翅乌这时倒是为难起来了。“这……”

    身后的巨石“轰”地一声炸成了几块,饶是身经百战迦楼罗仍然心头惊惧。他深吸一口气,禀报道:“老大,有信。”

    实在是笑话——谁会往这鬼域深渊寄信?“是昨日……在那木屋外发现的。”他补充道。

    阿修罗沉默不语,仍背对着他。迦楼罗掏出那封信件,纸张质地似乎不错,样式也精致简洁,并未署名,只信封上一枚金莲印花在月色下闪烁着不属于深渊的光芒,想都不用想是谁寄来的。他还未递上前去,手中的信却忽而感应到什么似的,它翻动几下,竟化作一只小巧的鸟儿径直朝着阿修罗飞去了。

    白鸟挥动双翅,身后留下一道金色痕迹,落在半空抬头一望就像众多闪烁着的星子。它在阿修罗身旁盘旋,流连,最终停在了他的指尖,重新化为一封信。

    迦楼罗见状早便悄悄离开了。阿修罗轻轻打开信封,借着月色,纸上的墨迹也一闪一亮。熟悉的笔触与字体,同那人一样,清瘦隽秀却自有挺拔风骨。因着他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信封上也没有写上收信人,信的开头也无称谓,但他知道那封信只能是给他的。阿修罗下意识地、极轻地笑,才发现自己的面容已经绷紧了太久有些僵硬。帝释天在信上附了些小法术,好教它能找到它该去的地方。它直直飞向他,它是坚定的固执的义无反顾的,就像飞蛾投于火光,就像他于他是唯一的、命中注定的答案。

    「自违一见,已逾半载。……」

    信上问候过后并未多言,只道十天众已铲除,政务并不繁杂,天域的王忙里偷闲,他想在半月后往那小木屋住处拜访,一来看望旧友当面道谢当日搭救之恩,二来身为君主仍不忍其才能埋没市井,想再谈纳贤之事。理由冠冕堂皇,问心无愧,而其中是否有、又有多少私心,恐怕只有写信的人与读信的人才能知晓。

    阿修罗捧着那张单薄的纸,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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